姜润谦今天特意让家里的司机开了个商务车,足够容纳了所有的朋友,车子载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着餐厅的方向走去。
按照国际惯例,当一群朋友聚餐不知道吃什么的时候,吃火锅是好的选择。
盼儿拿着菜单,把里面所有的好吃的点了个遍。
姜润谦不能吃辣,弱弱地点了个鸳鸯锅,被盼儿好一顿嘲笑。
没一会儿,菜品都端上了桌。
锅中的汤汁咕嘟作响,热气腾腾,各种食材在汤中翻滚,色彩斑斓,香气四溢。
胡一蝶特意给每个人面前的杯子里都倒满了啤酒。
她端起酒杯,提议道:“来,我们一起举杯,庆祝一下夏荀重新回到我们身边。”
“好~”
几人异口同声,纷纷响应。
“干杯!”
夏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盼儿也小心翼翼地端起面前的酒杯,想也想要偷偷喝点,被胡一蝶眼疾手快地抢了下来。
“哎哎哎,陶盼儿!我看你是皮痒痒了是吧?”
一只手精准地揪住了她的小耳朵。
“啊啊啊啊,润谦哥哥,快救我!小蝶姐要杀人啦!!”
姜润谦弱弱地发声:“盼儿,我你知道的,我一向没什么话语权……”
盼儿的耳朵被扯得痛,哀怨地收回视线,又看向了夏荀。
“夏荀哥!你快管管小蝶姐,平时她就是这么暴力地欺负我!”
夏荀把刚从辣锅里捞出来的虾滑丸子塞进嘴里,才慢悠悠地看着她说:“小学生是不能喝酒的。”
可怜的盼儿又再次把目光投向了小美。
这一看不知道,小美正在定定地看着手机屏幕,眼睛一动不动。
盼儿也不是个看不懂大人脸色的人,她很少看到小美姐姐这样的表情,像是出了什么事情的样子。
她也不再闹了,拍了拍小美的手, 关心地问:“小美姐姐,你怎么了?”
小美赶紧把手机扣了过去,快速恢复了自然的神色。
“没事呀,我是被这个辣锅辣到舌头了。”
她端起一杯冰水,急匆匆地往嘴里送。
胡一蝶嘲笑着她:“这就是声称吃辣能比我还厉害的川妹子,我看你是假的四川人吧。”
小美打着哈哈没有回复。
夏荀看着小美,眼眸中闪过了一丝疑惑。
一蝶和小美的认识的时间并不算是很长,所以她并不知道小美是很能吃辣的,但从小就相互熟悉的夏荀知道,这家连锁火锅店的辣度放在小美的口味中,根本不能算得上号。
小美一定是有什么心事。
他一边吃饭一边观察着小美的神情。
小美这边。
警察已经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了,她都在装死,假装听不到。
她不能在大家开心相聚的时候接警方的电话,因为她不知道警方现在找她的目的是什么。
明明上一次电话已经说明了自己和田恬并不是很熟悉了,为什么还要打给她?
心里更加惴惴不安了。
可是警察并没有给她装死的机会,电话一个接着一个。
火锅的开锅的声音盖过了手机微微震动的声音,其他人都沉浸在享受美食和聊天中,小美悄悄地拿起了手机。
不管怎样,还是接一下吧。
这样躲着也不是个办法。
她站起身来,朝着大家说:“我出去接个电话,你们慢慢吃。”
“好~快点哦~我给你煮了你爱吃的金针菇。”
胡一蝶朝她笑盈盈地说。
“嗯好嘞。”
小美朝一蝶点点头便快步朝着店门口走去。
夏荀看着她步履匆匆的背影,心里更加疑惑。
“我也出去一趟,我想喝我小时总喝的那个北冰洋了。”
盼儿张牙舞爪,“我也要我也要。”
“好,等着。”
借着买饮料的理由,他跟着小美的脚步走了过去。
视线中,小美走出店门后,先是朝四周环顾了一下,随后找了个无人的角落,蹲下身去,似乎在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夏荀一向很敏锐,他悄悄地跟到了小美的身后,颀长的身影躲在她身后的柱子上。
距离刚刚好,能听到她说话的声音。
“对不起,我现在真的不太方便,我在外地,没办法去医院看她。”
“我知道,但是我们之间只是普通的朋友……”
“我不认识她的什么家人,她的身份?”
“她是田咏德的女儿?抱歉,我从来不知道这件事情,请你不要打电话过来了,我没办法出面配合调查谢谢。”
小美脸红心跳,但还是刻意保持着声音足够平稳,把警方的几个问题都搪塞了过去。
好在警方也没有再追问下去,终于挂掉了电话。
她把电话上关于田恬的聊天记录和电话全部删除了个干干净净,最后收起手机,站起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身后的夏荀冷声问她:“是谁的电话?”
这声音让小美浑身一僵,她木然地站在原地,感觉四肢都像是失去了血液一样冰冷。
还没等她调整好表情转身面对夏荀,夏荀就已经跨步走到了她面前。
“是谁的电话,为什么撒谎说你在外地?对方问了田咏德的女儿又是怎么回事?”
夏荀的眼眸幽深,说出的话一个字比一个字阴冷。
他的内心也是如此。
听到田咏德的名字,就像是打开了他仇恨的大门,他对这三个字格外的敏感。
但是听到对方询问田咏德的女儿,他的心就像被重重击中了一样,想起了记忆中的那张单纯甜美的脸。
小美心里更加慌乱。
怎么办怎么办?
得想个完美的理由,不能让夏荀知道关于她对田恬做的任何事情。
但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看着小美欲言又止的心虚样子,夏荀立刻按住她的肩膀。
“苏小美!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忘了我进去前怎么跟你说的,嗯?”
夏荀之前决定去找田咏德算账之前,不仅仅把钱和盼儿托付给了胡一蝶,也对苏小美留了一封信。
信就放在了郑小天的牌位前,他知道小美会定期去打扫那里。
那封信上,他是这样说的。
【小美,小天是我的兄弟,你也是我的朋友,也是我兄弟最喜欢的女孩,他走了,我知道你心里也不好过,但是,我想转告你小天最后想对你说的话,他希望你好好地活下去,嫁人生子,过上好日子,所以,我把话带到了。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去做了我该做的事情,请你也遵从小天的遗愿,好好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事实上,小天并没来得及留下遗言,这一段话是夏荀编出来安慰小美的。
他担心小美会因为郑小天的死亡而收到良心谴责,永远地活在遗憾的阴影中。
就像是自己亲眼看到母亲死亡,那阵笼罩在他心头的无数个看不见光的日日夜夜。
可小美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对劲!
见小美低垂着头,牙齿咬着嘴唇就快要咬出血来,可就是什么话都不说,他简直快急死了。
一把从小美的手中抢走了她的手机。
指纹解锁。
通话记录空空如也,消息也都处理的很干净。
夏荀更加确定了小美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瞒着。
“苏小美,你要是还把我当哥哥,就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和田恬之间发生了什么!”
他声音软了下来。
小美顿了顿,终于抬起了头,沉声说:“夏荀哥,就是因为我把你当成亲哥,所以我什么都不能说。 ”
她的眼神中带着决绝。
夏荀抓了抓头发,满心的焦虑和懊恼无处发泄。
他扬起拳头,重重地捶在了墙上。
胡一蝶久久不见两人回来,也跑出来找两人,没想到一出门口就看到了两个人对峙着,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阴沉。
“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俩这是……吵架啦?”
胡一蝶还不知道事情的严峻性,以为两人闹了小脾气,想要从中说和。
夏荀把目光转向她,“一蝶,田恬是回来了吗?”
心里“咯噔”一声。
一蝶知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所以点点头。
夏荀的眸光微微闪动。
“她……现在在哪儿?”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胡一蝶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才能让整件事说起来没有那么悲伤,但是想了想,还是决定如实说。
“田恬是被姜伯伯从国外的犯罪窝里救出来的,好不容易能活着回国,我就把她接回了家里,可她总觉得对不起姜伯伯, 也对不起我,所以就离家出走了,走之前我们聊过一次天,她说会好好生活,我想,她或许需要独处的时间 ,也怪我太迟钝了,没有仔细看住她……”
胡一蝶的话里没有隐瞒,她一直都清楚夏荀的为人,田恬虽然是他仇人的孩子,但是他很明白田恬本身是个很好的人。
他们都一样,都认为田恬和他们都是受害者。
听完一蝶的话,夏荀浑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他转头朝着小美质问:“你知道她在哪里对不对?她现在很危险对不对?”
只需要根据前后因果捋顺一遍,他就不难猜出小美隐瞒了些什么。
小美朝后退了两步,目光变得十分哀伤,她一双眼睛从胡一蝶的脸上流转到夏荀的脸上,好像在看着两个叛徒。
“你们为什么都要对一个人贩子的女儿这么关心!要是没有她爸,一蝶你的命不会这么惨,哥你的妈妈和兄弟都不会死,盼儿也不会是孤儿,周阿姨更不会苦苦找了女儿半辈子,我也不会失去郑小天!要不是因为他,我们每个人的命运,都不会这么破烂不堪,你们难道忘了吗!”
声声质问,声声委屈,都是来自于她最真实的内心深处。
夏荀和胡一蝶都被她这一番话惊到了。
半晌。
夏荀温声说道:“小美,你刚刚也说了,这一切都是因为田咏德那个混蛋,田恬并不知情,她不该承受他父亲的过错,你不要被仇恨冲破了理智……”
夏荀试图用道理来缓和小美的情绪。
小美早已泪流满面,她哭嚎着大喊,打断了夏荀的话:“她就是该!她就是该死!她根本就不配你们对她这么好!”
一口气喊完,她的脖子青筋暴起,情绪再也压制不住,她转身跑进人群,不到几秒钟 就不见了踪影。
“小美!”
“小美!!”
胡一蝶急忙朝着她消失的方向追去。
夏荀拽住了她的胳膊,急切地说:“一蝶,我觉得田恬一定出事了,小美刚接的电话不对劲,对方一直都在问她和田恬的关系。你和润谦赶紧去警局报警,我去找小美,我比较了解她。”
“好!”胡一蝶二话不说,朝着夏荀重重地点了点头。
另一边。
医院。
李琴正靠在角落里,怀中揣着她刚刚从药房偷来的违禁药品。
小小的玻璃瓶里,只有5毫升的淡黄色液体,却可以让一个成年女性永远地睡过去。
再也不会醒来。
如果不是尸检,基本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而田恬身后孤立无援,没有人会主张尸检,就算是尸检,以徐家的势力,也足以收买一个法医。
像她这样的,从业几十年,技术高超的法医。
她们在巨大的势力面前,没有任何的话语权。
现在,她必须去当一个杀人犯。
换上了一身护士服,迈着沉重的步子,她走在午后的医院楼道。
医生正在午休,病房里的病人家属也都去了食堂打饭,有些已经早早吃过午饭的病人已经进入了午睡时间。
田恬的病房外,警察们也是在换班。
她趁着人员流动的空档,顺手推开了病房的门。
病床上的女孩脸色仍然苍白,但是呼吸逐渐平稳,旁边的检测仪器上也显示她的生命完全脱离了危险,不久之后就会完全恢复意识。
她缓步走近病床,站在输液管的面前,伸手检查了一下还剩下半瓶的药品,调整了一下输液管的流速。
最后,把手轻轻地伸到了衣兜里,手指腹触碰到那枚冰凉的毒药瓶的时候,耳边像是响起了一个声音。
那声音正在对她说。
“李琴,你可是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你现在要违背你的职业操守去杀人吗?你忘了你当初从医时候的宣言?”
她连忙缩回了手。
可下一秒,手机从另一个兜中瞬间震动起来。
她连忙掏出手机。
匿名短信里,出现了一个时长10秒钟的视频。
封面是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小男孩。
她颤抖着手按下了播放键。
“妈妈!你不要做坏事呜呜呜……”
儿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身旁的男人狠狠地捂住了嘴巴。
李琴下意识地惊呼出声,捧着手机恨不得伸手进去帮儿子解开绳子。
下一秒,带着面具的男人冲到镜头前,恶狠狠地威胁着:“再给你1小时,如果1小时候后医院没有发出田恬的死讯,那你就会听到你儿子的死讯。是她死,还是你儿子死,你自己选!”
画面戛然而止。
李琴跌坐在地上,蜷缩在病床和呼吸机中间的角落,把手机埋进怀里,无声地崩溃大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