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夏荀推开尘封的木门。
这里的一间小瓦房,就是郑小天的家,是夏荀给郑小天租的。
这里,还完完整整地保存着郑小天生活的痕迹,有他的衣服、鞋子。
现在,还有了他的骨灰盒。
夏荀独自站在屋子的中央,房间里一览无余,巴掌大的床头柜子上放着那个装骨灰的黑色木头盒子,旁边是一盘苹果和一整盒名贵的烟,墙上挂着的那张黑白照片上,郑小天憨憨地笑着。
夏荀随手拿起了三炷香,到室外的厨房里的煤气灶上打火,点燃了香,然后回到房间,对着郑小天的遗像拜了拜。
缕缕烟香升腾起来,在空中散开。
在烟雾中,夏荀把那包烟拆开,拿出一支,放在了果盘上。
他轻声开口:“还记得吗,以前你总说,得有钱了就买这个烟尝尝。”他喉结滚动,声音更哽咽了些:“可直到你走了,也没抽过一根。”
郑小天从没有过过一天属于自己的日子,他短暂的一生,先是被田家拐卖,后是跟在夏荀的身边辅助他做他想做的事情,后来是遇到了喜欢的姑娘,最后,是为了复仇死在田家人的手里。
他想起曾经那个常常跟在他身后的小跟班,那个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就这么没了。
夏荀觉得喉咙苦涩,像是有根针扎在脖子上的痛。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手臂上的青筋瞬间暴起,那压抑已久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
“到底为什么!”他终于嘶吼出声,把手狠狠地砸向地面,眼泪应声落下。
他蜷缩着侧躺在地上,哭得像是个在母亲怀抱里的幼儿。
可是他失去母亲太久了,久得他几乎要忘记母亲的样子。
为什么无辜的孩子要葬送一生?
为什么刽子手现在还在逍遥法外?
是证据不够充分吗?
妈妈、他、郑小天、胡一蝶、盼儿……还有那么多被囚禁在地窖里的孩子,他们的命运哪一个不是活生生的证据?
相比较而言,他们甚至是幸运的,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阳光照不进的角落里,到底有多少被人贩子团伙残害的孩子,他不敢想象。
等不及了,他等不及了。
他要亲手报仇!
……
润璟酒店。
一辆出租车停在酒店门口,车门打开,夏荀迈着长腿下了车。
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黑色帽衫,宽大的帽檐把红肿的眼睛都遮住了。
径直走到电梯间,他按下了盼儿房间所在的楼层。
门口的护卫认出他是少爷的好朋友,给他开了门。
夏荀一进门,就看到了满屋子的玩偶。
这是个玩偶主题的房间,盼儿正在阳台处的玩偶秋千上坐着玩耍,身旁有一位专门的工作人员保护她的安全。
夏荀站在玄关处,看着盼儿身穿一身艾莎公主的裙子,咧开嘴笑得开朗。
此时此刻,她终于不再是那个眼神胆怯,说话会结巴的迟钝小孩了。
她终于恢复了正常,这种正常在别的孩子的身上是最平常不过的,可是盼儿却像是收到了天大的幸运才能享受到。
看到夏荀进来了,盼儿大声笑着说:“夏荀哥哥,你来啦!快过来跟我一起玩!”
夏荀和工作人员点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走到盼儿的身后,轻轻地推动着秋千。
“哇!!我要飞起来啦!”盼儿张开手臂,像是个可爱的小鸟,更像是冰雪王国的小公主。
夏荀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唇角。
敏感的盼儿虽然沉浸在玩耍中,但是也发觉出来了夏荀的不对劲。
她叫停了游戏,有些担忧地抬头看着夏荀的脸,脆生生地问:“夏荀哥哥,你的眼睛怎么了?是小蝶姐姐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夏荀蹲下身,和盼儿的眼神保持同一个高度,他笑着说:“你的小蝶姐姐已经醒啦,没什么事,今天外面的风太大,哥哥的眼睛里进了沙子。”
“真的吗!?那我要去看看她!”
“现在还不能,她太累了又睡着了,等她明天再睡醒的时候你再去看她吧,好不好?”
“好~”小丫头笑盈盈地点着头。
“你的眼睛肿的好厉害啊,盼儿给你吹吹吧!噗——”
小丫头撅起嘴唇,神色专注地给夏荀吹眼睛。
夏荀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口水雨”,还不敢闭上眼睛怕伤了小丫头的好心。
挨了几下,他终于忍不住说:“好了好了,我没事了,猜猜哥哥给你带什么了?”
“嗯……糖果?”盼儿的眼睛瞬间亮晶晶的。
“糖不能多吃,一蝶姐姐给你的已经够多了,你会长蛀牙的。”
“那是什么?”
“是你最爱吃的村口那家小卖店的辣条。”
说完,夏荀就从身后变戏法一样掏出了一长串的小包辣条包装。
“哇哇哇,这么多啊!”盼儿简直高兴的快跳起来。
辣条甜甜的,并不是太辣,特别受小孩子喜欢的口味。
平时夏荀并不会给她买这么多的辣条,说是这个都是垃圾食品,吃多了对胃不好。
难得能有这样的机会,可以大吃特吃。
看着盼儿吃得满嘴都是油,夏荀抽过一张纸巾,给她擦擦嘴。
吃饱了喝足了,盼儿打了一个满意的饱嗝。
夏荀摸了摸她扎满了小辫的头发,柔声说:“盼儿,哥哥交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你能完成吗?”
“什么任务啊?”
“我这里有一个装着很多秘密的小东西,这个秘密只有你润谦哥哥能打开,你明天去医院的时候,把这个东西交给他,好不好?”
小丫头立刻站起来,做了个敬礼的手势:“保证完成任务!”
“好~还有一个任务。”夏荀也配合着她,佯装成一副严肃的样子。
“还有?”
“对,这个任务就比较漫长了,需要你耐心一点,要看着小蝶姐姐慢慢好起来,头发重新长出来,长到腰间的位置那么长,还要看着润谦哥哥的腿好起来,能跑得飞快,最后,还要看到他们结婚生宝宝,你记住了吗?”
盼儿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虽然她还不知道什么是生宝宝,但是仍然懵懂地缓缓点头:“行,我记住了。”
“好样的!来我们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温馨的玩偶堆里,一大一小两只手的小拇指勾在一起,约定好了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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