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拒绝过后的田野,愣愣的站在原地许久,他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刚才的草率。
一定是花儿不够漂亮,排场不够隆重,或者是,话语不够真诚。
他也是听到胡一蝶被议论纷纷后才急中生智仓促决定表白的,他以为这样就可以帮她摆脱困境。
他只是想让她开心而已。
不过刚刚她的表情,看起来应该是生气了吧。
他拿出手机,刚想发消息给她,就先接到了她的信息。
小蝴蝶:“刚刚对不起,田野,我现在没有心思谈恋爱,谢谢你的喜欢,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今天就不用过来喂鸡腿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田野急忙地打了很多字,却在最后发送的时刻迟疑了,随后全部删除。
最后只发送了一句:“没关系呀,我不是说了嘛,喜欢你是我的事,我只是表明了心意,又不会绑架你必须喜欢我,你想静静那我就不打扰啦!要开心哦!”
故作轻松的话语,掩饰失落的心,他朝着远处被深蓝染灰的那最后一抹晚霞,深深叹了一口气。
医院。
姜润谦的车一路疾驰,不到几分钟便到了医院大厅。
姜润谦鼻子上的纸巾已经换了好几张,张张都被血浸湿。
这家私立医院正好是他来体检的那一家,人少安静,环境优雅。
刚进电梯,迎面遇到一位坐在轮椅上的小男孩,他鼻孔里也塞着纸巾,两个同时流鼻血的人,一大一小,四目相对,场面有点滑稽。
小男孩的母亲推着轮椅,温柔地擦拭着男孩的鼻子。男孩则目光炯炯,眼睛盯着他看。
这一幕,将他的回忆带回了10年前。
那时候的他,就像这个男孩一样大,爱跑爱闹,尤其喜欢开玩具小汽车。
他有时候疯玩着,不知不觉就流了鼻血,妈妈就满院子地追着他跑,帮他温柔地擦拭鼻血。
“叮-”
电梯到了,打断了他的回忆。
姜润谦跟随刘向东走出电梯门,回头朝着男孩温柔地笑了一下。
电梯门关了,男孩仰起头奶声奶气地问:“妈妈,那个哥哥也快要死了吗?”
医生办公室。
一身白衣的微胖中年男医生紧紧蹙着眉,对面正是查看着体检报告单的姜父。
医生开口,声音低沉:“仁国,你儿子的病,实在不太乐观,医学上目前唯一能治疗的方案,恐怕只有造血干细胞移植这条路了。”
闻言,姜仁国布满沟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悲凉,他叹了一口气,鬓间的些许白发跟着气息起伏。
他没有中年男人的油腻,儒雅的气质和年轻时并无二样,却也因为精瘦的身材,让脸上的皱纹更加明显。
身边的男秘书伏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少爷来了。
姜仁国随即正了正脸色,示意开门。
姜润谦进门,停在和父亲保持1米半的位置。
“爸,我来了。”
姜仁国没有回头,用半命令的口气说道:“从今天开始住进监控病房,没有我的命令,哪里都不准去。”
姜润谦定在原地,他微微低着头,视线落在地板上。
“爸,为什么?”
姜仁国没有回应他,而是朝着刘向东说:“是你开车带他去南方的?”
刘向东站得挺直,干脆地回答:“回老爷,是!”
姜仁国的语气不容置疑:“今年的奖金没有了。”
刘向东顿了顿,随即立刻干脆应声,不敢不从。
姜润谦想解释几分,他不顾刘向东的阻拦,对着父亲说:“爸!”
还没等说出第二个字,姜仁国就再度开口:“工资也没了。”
姜润谦不敢应声,他懊恼地站在原地,仍然要保持着仪态,这是父亲的规矩。
四周一片寂静,半晌,姜仁国走出了门,护士安排姜润谦去了病房。
刘向东急忙走到医生面前,询问道:“王医生,润谦的情况怎么样?”
王医生摇了摇头,对着他说出了实情。
刘向东一直陪伴在这对父子身边,他不仅了解姜润谦,也了解一点姜仁国,刚刚那种情况,他就猜出来润谦的身体一定是又出现了问题,姜仁国才会迁怒于他这段时间以来对姜润谦的放肆。
听着医生的话,他的表情越来越震惊。
医院外的停车场,姜仁国坐在后座,男秘书在驾驶位,车厢内安静无声,连灯都没有开。
姜仁国看着病房大楼,手里拿着那张骨髓配型失败的单子,话说给男秘书听:“小董,给我一支烟。”
小董有些诧异,轻声提醒道:“姜总,您已经戒烟2年了,您确定要抽吗?我这就给你去买。”
姜仁国愣了愣,摆了摆手:“算了,回家吧。”
小董点了点头:“好的姜总。”
车子缓缓驶出,朝着市中心的高档别墅小区驶去。
一路上,姜仁国看着窗外,这座城市从平地小镇到高楼林立,他是看着过来的,也是重要的建设者。
这里的每一栋楼,他都能清楚地说出当年规划的情况。
想当年,房地产刚刚兴起,他颇有魄力,再加上妻子全家的倾囊相助,这些年,从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到成功的房地产商人,他走的顺风顺水。
他和妻子靳晓荷刚认识那年,他是25岁下乡的大龄知青,她是当地种庄稼的劳动标兵,改革开放的风吹进来,他大学里学习的经济知识派上了用场,辗转了好几个行业,最终在地产行业飞黄腾达了。
他一度认为自己得到了命运的垂青,爱情事业双丰收,靳晓荷也成功怀上了他的宝贝,那时候的日子,他是意气风发。
直到10年前,靳晓荷的意外离世,让他瞬间失去了主心骨,失去了工作的动力。他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几乎产生了幻觉,一次自杀后,被靳晓荷的表妹靳美娇从死亡的边缘救了回来。
更残忍的是,靳晓荷的死亡,不是单纯的意外,而是儿子姜润谦淘气,开着玩具汽车把母亲撞倒而直接造成的,他更是迁怒于姜润谦整整10年。
10年前,他一气之下把姜润谦送到寄宿学校,不管不顾,除了钱,他这个爸爸再没有给过一丝的关爱。
而小小的姜润谦,早就在无数次良心的谴责,还有父亲的谩骂埋怨中,养成了懂事谦虚的性格。
他像个需要赎罪的罪人,努力成为父亲的骄傲,拼命地学习。
每年过年,姜润谦带着一整年的证书和奖状,像极了年终汇报的员工,姜仁国才会在年夜饭的酒后,夸夸他的成绩。
直到孩子患上了慢性贫血症,他才给姜润谦安置在郊外的别墅,配置上专门的护理人员和贴身保镖。
可惜,这个病就像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样,越来越严重,直到了现在,需要换造血干细胞的程度。
可惜,他的配型根本不符合手术标准,哪怕他戒烟戒酒了2年。
老天爷给了他泼天的财富,却抢走了他一生挚爱,如今,也要将她和他的血脉斩断。
微风吹过他的白发,他鼻头一酸,眼眶湿润了。
风吹干了他隐忍的泪水,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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