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阵微风飘过,众人未有所觉。
江婉却有些新奇地侧了侧头,耳坠跟着晃动,无神的眸子微微睁大,鼻尖嗅了嗅,似乎闻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耳垂上的白玉耳坠随着其主人动作微微晃动,在阳光下显得十分润亮,为其增添了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俏皮。
不过若是细细品味,却发现,哪怕是宫里赏赐的做工精致的白玉耳坠,也比不上其主人那粉白透亮的肌肤分毫。
南宫厉望着,不自觉地怔愣了一阵。
“风的味道……是香的?”
江婉不知道南宫厉现在在想什么的,她的心神,已经被刚刚那阵香风全部占据。她像个第一次看到稀罕物件的孩子,满眼都是新奇和喜悦。
她不是没有感受过风,自小被关在柴房,她曾经被寒风折磨得苦不堪言。她也不是没有闻到过香味,宫殿里时常会有焚香,她每天都能闻到。
可刚刚不一样,风不一样,香味……也不一样。
晚夏的微风本就十分惬意舒适,刚刚的轻风,更是带了一股清气自然的芳香,
江婉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风和香。
众人被江婉说得有些疑惑。
风的味道,是香的?怎么可能呢?
南宫厉被打断了思绪,也是挑眉疑惑,笑吟吟道:“哦?香风何处而来?朕怎么没闻到!”
江婉听着,露出了失望的神色,“臣妾也不知道。”
她看不到东西,自然不知道,刚刚的那阵风从何而来。
如果可以,她还想再感受一下那阵清风。
小喜子看着略带失望的江婉,一开始也是猜不透,碰巧微风不息,徐徐吹来,这一次,他果真也细嗅到了其中的芳香。
“回陛下,娘娘闻到的,或许是夹杂着花香的风?”
抚月湖四周多绿植花香,这个时候的花儿还没开始败,微风中的确可能会夹杂一些花香。江婉看不见,其他的感官可能更强一些,故而能在第一时间就闻到。
这么说着,小喜子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称职。
他跟了娘娘这么久,只会想着帮人争宠,都没主动带人出来逛过,真是辜负了娘娘对自己的信任。不过他之前其实也想过,只是……想到娘娘不能视,就不敢主动提。
越想,小喜子就越后悔。尤其是看着江婉那张娇美脆弱的脸之后,他甚至觉的老天无眼。
南宫厉听后也了然。
莫名的,看着江婉那双盖满白翳的眼睛,心里堵堵的。
“朕会寻尽天下名医,来为爱妃治疗眼睛。”
这句话,不是戏弄,也不是计谋,这一刻,他的确想治好江婉的眼睛。
大手抚上江婉的脸颊,为人整理吹乱的鬓发。
他觉得,江婉若是能看见,那也一定是个精——
不对,江婉是江家人……
南宫厉的手微微僵住,他最近的心思,总是不受控制。
江婉听后,只是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陛下不必担忧,一切听天由命就好。”
“命要我不能视,臣妾寻了天下名医也看不见, 命要我能视,说不定臣妾哪天睁开眼睛,就能看到陛下的龙颜了。”
”不过看不见也没什么不好的,就像刚刚臣妾闻到了那阵香风,陛下都闻不到呢。”
江婉的话打断了南宫厉的复杂混乱的心思,她似乎对自己眼睛,并不是特别在意。
可南宫厉却看出了江婉努力隐藏的失落。
不知为何,他忽然生出了一股暴躁的心疼。
将人揽在了怀里。
“说什么听天由命的丧气话,朕就从不信什么天命!”
“天命若是敢阻拦朕,朕就毁了那什么的天命!”
南宫厉九尺有余的身材,将才六尺出头的江婉揽在怀里,显得他愈发高大雄壮,同时显得江婉小鸟依人。二人相拥在一起,立于湖边的凉亭,构成了一幅郎情妾意的诗意画卷。
他倨傲豪迈的神色之下,还有自己都没发觉的柔情。
高冠巍峨,显得他威严而又霸气。在这个封建迷信、信仰鬼神的时代,他无畏地怒斥这那些害人的、不公的天命。似乎不把任何事物放在眼里。
宫人们听着南宫厉如此蔑视天命鬼神的举动,纷纷吓得低下了头,假装自己听不见。
可的确。
二十四岁出头的南宫厉,已经从被被抄家的罪臣之子一路征战成为漠北战神,被万人敬仰惧怕,又从边疆造反,一路杀进皇宫登基为帝,占据整片中原。
在别人还在埋头苦读的年纪,他就已经站到了天下的最顶端。
而且还是历经万难,从无数凶险中登顶。
他的离奇人生,似乎真的已经做到了俯瞰天命的高度。
微微俯身,他搂紧了柔若无骨的江婉,轻声道:
“爱妃的眼睛,朕说能治好,就能治好!”
不知道为什么,江婉明明就在他的怀里,可他刚刚,就是忽然有一种江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开他的预感。
那种预感像是的猛然的心悸,像是一记重锤忽然砸在了心窝,让他无法忽视。
江婉听着南宫厉的话,神色复杂。
小喜子每日都会给她讲解经典,她从经典中汲取知识,知识告诉她,陛下这样是不对的。
可是……
这样一个狂傲无比,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的男人,此刻却将她抱紧,低着头在她耳边低语,说要治好她的眼睛,江婉……
又怎么会不心动呢?
她想要努力克制自己的心动,逼迫自己想起之前南宫厉阴晴不定的恶行。
可最终到了嘴边,只是一声略带嗫嚅的回答“好……”
“臣妾相信陛下。”
-
-
南宫厉召集天下名医为其医治眼睛的事情,很快从各路传了出去。
不少人都说,南宫厉把江婉当作心头宝。
南宫厉也不追究,任由这个消息在帝京发酵,无数人猜测着其中的真假。
不过宫中的二人相处,比起之前,的确挺融洽的。
江婉像个记吃不记打的笨蛋,再一次打开了自己的心房。
或许……
或许陛下那次是不小心呢?
即便这个想法非常牵强,可是沉溺在甜蜜之中的江婉还是努力让自己相信了这个说法。
她提着降火润肺的百合银耳汤,向着御书房走去。
小喜子说,到了秋天,就不该送绿豆汤了,该送点百合银耳汤。
江婉不懂这些,她对聪明有主意小喜子十分信任。
对于主子对自己的信任,小喜子也是十分高兴,每天跟在江婉的屁股后面,喜笑颜开的。
只是,穿过层层守卫,踏进御书房的那一刻,小喜子立刻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
南宫厉正跪坐在案前,怒目而视着手中的奏折,像是下一秒就要将竹简甩出去。
今天的陛下,怎么又……
想到那一次南宫厉暴怒之下险些掐死自家娘娘,处死自己,小喜子感觉那好不容易变淡的阴影再次笼罩在了自己头顶上。
大事——
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