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大燕京师。
诚安公府,刚刚认祖归宗的女主角柳如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诚然长辈们对她都很好,但总有一种仿佛一戳就破的不真实感。
也可能是认亲的过程太顺利了吧,顺利到让她本能的感到不安。
就像是……像是背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操纵着这一切。
柳如楹知道自己不该多思多想的。
可萦绕在心间的危机感始终没有消散,反倒日益浓郁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那种明知道有危险,却找不到危险源头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从小颠沛流离食不果腹的日子,让她学会了走一步先看三步,万事权衡利弊一番再去决定到底要不要做,又要怎么做才能达到利益的最大化。
八岁那年,柳如楹等来了一个机会。
听说书院山长来访的友人是个大夫,膝下有一幼女最是软心肠,她便记在了心里,最终也如愿被带离了下等人的世界。
但这还不够。
既然要做就去做那人上人,一生受困于离群索居的山谷、常年跟草药为伴?这种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日子绝不是她想要的。
所以这次她伸手抓住了宫羽殇这个登天梯。
但……后面的发展未免有些过于顺利了。
她怎么会是诚安公府遗失的嫡女呢?
原来她一生渴求的荣华富贵,本就应该是唾手可得的东西么?
还有如今陛下赐婚的这桩婚事……
柳如楹越想越是睡不着,猛的翻身坐起,床榻柔软如云,手边儿的一应事物既精美又华贵,都是她以往不曾接触过、在公府却随处可见的。
隔间守夜的丫鬟听到响动,连忙起身轻声问询:“姑娘?您是醒了么?”
“有什么需要您跟奴婢说一声便是。”
柳如楹摇摇头:“无事,退下吧。”
话落,便拥着被子开始盘算自己目前的处境,她如今的身份是诚安公的小女儿,她嫁给宫羽殇,便也代表诚安公站队了。
柳如楹对这个结果没什么不满意的,虽然她来京城的时间尚短,但当今陛下有多嫌弃太子、多看中七王,已经是满朝文武有目共睹的事情了。
毕竟连七王的封号都是晋王。
嫁给七王差不多就等于嫁给了未来皇帝。
这可是母仪天下的机会,柳如楹不可能会放弃,说来,七王爷足够英俊,嫁他并不亏。
只是,还是那句话……
太顺了!顺到不真实。
就像一场美梦一样,显赫的家世出身有了,俊美无双的未婚夫婿也有了,并且这个未婚夫还有很大的几率会当上皇帝。
她只是救了一个人而已,怎么眨眼间就什么都拥有了?
以往想为自己谋求什么的时候,她可以坚定不移的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可……
如今事事顺遂,柳如楹反而开始举棋不定、踌躇不前了。
夜还长着,柳如楹望着床幔久久无法入睡。
……
同一片夜色下,耀州城远郊的某个庄子,再次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庄上的护卫甭管是明处的还是暗处的,皆被一视同仁的放倒了一地。
来人身材纤细、身法轻盈,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色夜行衣把整个人都包裹其中,只露出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背上还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
看样子那包裹还挺沉。
但如此负重,愣是丝毫不妨碍她的发挥,一手刀就是一个小朋友。
不过片刻功夫,便让她大咧咧的闯入了庄子的核心地带,面前的木楼看起来平平无奇,有三层,此时楼内灯火通明却大门紧闭。
门外守着两个下盘极为稳健的男人,一看就知是练家子。
宋玉把面巾往下一拉,很是自来熟的跟两个门神打招呼:“呦,一段时间不见,换人了?你们两个又是个什么名号?”
俩门神咬了咬牙。
“属下初五。”
“属下初六。”
宋玉点头:“哦哦,老五老六,记住了,行,那就别杵在这了?还是说你们两个也想跟我切磋切磋?我没问题的啊,反正时间多得是。”
“就怕……你们这小身板儿经不起折腾。”
初五、初六:“……”
两人默契的往旁边挪了一大步,意思很明显,您想干什么您请便,不要折腾我们!
宋玉也不管他们是不是在旁边看着,她反正是感受不到丢脸这种情绪的。
遂大步流星的走到门前,“邦邦邦……”的就开始暴力敲门。
边敲门还边嬉皮笑脸的在那喊:“爹!亲爹!我来了!开门呐,开门呐!我可是你亲闺女!这可是斩不断的血脉亲情,你怎么能把我拒之门外呢?”
“爹?爹!我知道你在里边儿,你快开门呐,开门呐!”
“别躲在里边儿不出声儿,我知道你在家,开门呐!”
正当宋玉扬起一脚,打算暴力拆门的时候,那木质的门“刷”的一下被拉开了。
一个身材挺拔的中年男人气急败坏的窜出来,脸被气得通红,指着宋玉就开始恶龙咆哮:“我不是你爹!你别叫我爹!”
“你是我爹!”
“你是我活爹!”
“祖宗,活祖宗,我叫你爹行不行?你又来干什么?”
上次来一趟,把他这给折腾了个人仰马翻还不够么?怎么又来!又来!他这里是杀手组织、是情报组织,不是拿来给小女娃处理鸡毛蒜皮私事的地方。
瞅瞅这个倒霉孩子上次让杀手做的都是些什么任务?
抓奸、抢劫、护送、扒坟、欺负小孩儿、散播谣言……
搞的人家还以为天机楼要转行了呢!
面对胡言冒火的眼睛,宋玉淡定的一批,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主打一个没脸没皮:“当然是有事来找爹帮忙啦。”
“对我来说要拐弯儿处理的事情,对你来说洒洒水啦。”
说完她径直走进楼内,把背上背着的那个包裹往桌子上一扔,歪头看着还杵在门外的胡言,乐颠颠的招手:“来来来,给你看个大宝贝!”
胡言:“……”
他冷着脸瞅瞅旁边一脸菜色的初五初六。
瞅瞅更远的地方,那些倒的东倒西歪的天机楼成员。
再瞅瞅楼里那个没脸没皮,还在嬉皮笑脸冲他笑的血缘关系上的“亲闺女”。
胡言长叹一口气,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样难受。
打又打不过!
讲又讲不听!
这活爹,她想干什么就得干什么,根本听不进去旁人半句话。
不听话?行啊,那就打到听话!
胡言忽然觉得有点儿委屈。
想我胡言叱咤风云半辈子,名号都能拿来吓唬小孩儿!结果竟然被忽然冒出来的所谓亲闺女给拿捏成这样。
就特么的……怎是区区“憋屈”二字就能形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