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芳强压下心头的不满,伸手接过周老婆子手中的粗陶碗,二话不说就将那散发着难闻气味的药汁往嘴里一倒。
咕噜一声,药汁下肚,元芳将碗递回给对方,然后抹了抹嘴,装作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有气无力地说道:
“娘,我头好晕啊,感觉天旋地转的,让我再睡会儿吧,您帮我看着佑祖他们,千万别让他们来打扰我呀。”
周老婆子看着元芳的样子,刚张开嘴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元芳却眼疾手快地打断了她的话,抢先说道:
“娘,我知道您想说什么,但我真的需要好好休息才能恢复身体呀。
要是休息不好,病情加重了,您还得花钱请周大夫来看诊呢。
儿媳这也是心疼您,不想让您多花冤枉钱呀!”
听到便宜儿媳这番话,周老婆子原本到嘴边的责骂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她刚才走进来时,其实是想哄着元芳去洗碗、洗衣服的。
毕竟现在正值寒冬腊月,家里的柴火也不多,她才不想自己动手去触碰那冰冷刺骨的水呢。
但现在听元芳这么一说,想到要掏出银子,一向抠门的周老婆子怎么可能舍得?
赵老婆子气呼呼地走到井边,一把拽起装满脏衣服的木盆,嘴里嘟囔着咒骂着周元芳这个便宜儿媳,然后满脸不高兴地朝着破屋子外走去。
她每走一步,似乎都能感受到身后儿媳妇的目光如芒刺背。
末了,她还不忘用力地将那摇摇欲坠的门“哐”地一声拉关上,仿佛这样才能表达出自己的不满和愤怒。
而在关门的那一刻,她心里也给了周元芳一个期限:顶多让对方养上两天,家里这些活就都丢给便宜儿媳。
然而,当她将手伸进冰冷刺骨的木盆里,揉搓全家老小换下的衣裳时,一股寒意瞬间传遍全身,令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暗暗在心中想着:顶多让元芳休息到明天早上。
毕竟,自从这个便宜儿媳进了门后,她已经好久没像今天这么辛苦了。
她一边蹲着身子在井边忍着腰疼洗衣服,一边在心里暗暗责备着前儿媳林清梦的不是。
那个狐媚子,给人当了妾还管着家里,害得周大骏一直不肯和元芳圆房。
一想到这,她对林清梦的恨意就更深了几分。
“真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她低声咒骂道。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寒风袭来,吹得她浑身发抖。
她抬头看天,发现天色已晚,而且天空开始飘起了雪花。
“这该死的天气!”她嘟囔着,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虽然心中充满了对林清梦的怨恨,但她也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这些衣服洗完。
否则,一家人明天就没得穿了。
周老婆子心中笃定,这温顺便宜儿媳会突然闹了起来,虽然有生病的因素,但是,最重要的,还是没能和周大骏圆房的缘故。
看着脚旁一大堆等着自己洗的衣裳,周老婆子暗暗下定决心:
为了自己轻松一点,这房是必须圆了。
如果躺在床上的元芳知道周老婆子的这一番心理活动,定会特兴奋地告诉周大骏:
"你娘为了不洗衣服,就想让你去卖!"
可是,此刻,她只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原身自从进了周家的门之后,整日忙碌,从无休息的时候,像现在这般安然入睡那是几乎没有的事,身子早就疲惫不堪……
“娘,您真的是嫌弃周家穷,才不要我们三兄弟的吗?”
凛冽寒风中,小小少年紧了紧身上打着补丁的布衣,任凭瑟瑟寒风肆意吹拂着头上没被束起的头发,满脸坚定期待地仰视着面前一身绸缎衣衫,手中拿着一粉色小帕挡着大红薄唇的女人。
此时,天空飘下了雪花,落在两人身上。
“嗯,你们三兄弟我一个都不会要。”女子冷漠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眼中没有一丝温情。
“为什么?我们也是您的亲生骨肉啊!”少年瞪大了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因为你们太穷了,跟着你们只会受苦受累。”女子轻蔑地笑了笑,转身离去。
少年望着女子离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未来,也不知道该如何养活两个弟弟。
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少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助。
他默默地站在原地,任由雪花打湿他的衣服,直到夜幕降临。
闻言,女子用丹黛勾勒过的细长眉毛一挑,柔和的双眸里迸射出丝丝凶光,怒声问道:“谁说的?”
“后娘!”
早就习惯了亲娘这般速度变脸的周佑祖丝毫不惧,将今早上周家发生的事都细细说了出来。
“呵呵,就凭她?”
听完大儿子的话,林清梦特别不以为然地嗤笑了一声,心中也和周老婆子有了相同的想法:
这丫头是有了自己的心思,生怕日后在周家既没了男人的疼爱又没有孩子傍身呢。
按说,这些要求,对一个普通的女人来说也不过分。
可是,谁让那周大骏是她林清梦的男人,周佑祖三兄弟是她林清梦的儿子呢?
不管是为了自己男人不让人染指,还是为了自己儿子的利益,她都不能接受林元芳那女人真正成为周家的儿媳。
听完儿子的话,林清梦蹲下身,伸出手,忍着心中的不喜,拉着儿子有些脏污的小手,柔声哄着:
“后娘是这世上最恐怖的人,她没安好心,见不得咱们一家子好,说的话,你怎么能当真呢?”
“真的?”
听见自己亲娘这般解释,周佑祖一早上的郁闷顿时消失殆尽,一张小脸上净是笑意,乐呵呵幕濡地看着林清梦,用汪元芳从未见过的娇憨模样摇晃着女子的手,欣喜地说着:
“原来娘并没有真的不要我们,都是后娘坏坏!”
“你个臭小子!”
看见大儿子这副欣喜的模样,林清梦用手轻轻刮了一下对方的鼻尖,嗔怒着道:
“你外祖父可是这十里八乡唯一的秀才,你怎么就不像他一样聪慧,怎地就信了那起子坏心子人的话呢?”
听见外祖父,周佑祖的脸上闪过羡慕向往的神色,急忙从林清梦手中抽回自己的小手,规规矩矩地合在一起,对着林清梦行了一个大礼,满是愧疚地开口道:
“都是儿子的不是,被恶毒后娘一挑拨,就疑了娘亲,儿子日后一定谨记在心,绝不会再犯。”
说罢,周佑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林清梦,眼中闪烁着光芒,轻声问道:
“娘,外祖父那么厉害,我可以像他一样吗?”
林清梦微微一笑,温柔地摸了摸周佑祖的头,鼓励道:
“当然可以,只要你努力学习,将来也能成为像外祖父那样有才华的人。”
周佑祖听了这话,眼睛里立刻充满了希望和决心,他用力地点点头,说道:
“娘,我一定会努力读书,将来也要考个秀才回来,让您和弟弟妹妹们都过上好日子。”
林清梦看着眼前懂事的孩子,心中感动不已,她知道这个家虽然贫穷,但孩子们的心却是温暖的,只要一家人齐心协力,未来总会好起来的。
瞧着周佑祖这般样子,林清梦心中甚是满意,挥了挥粉色小帕,便要同儿子分开。
“娘,你什么时候回来呢?儿子和弟弟们都好想你啊!”
看见好不容易见上一面的娘亲就要离去,周佑祖端着的懂事模样瞬间卸下,一脸期待不舍地看着自己娘亲。
???
正欲转身离去的林清梦听见儿子这话,不由得愣住了脚步,只能够讪讪地敷衍了两句“快了”,便匆忙离去。
看着自己娘亲匆忙离去的背影,周佑祖的心中很不是滋味:
看来,娘亲在里正家过得和父亲说的一般不好,不然,怎么就连出门见人都有时间限制呢?
被周佑祖深情凝望着背影的林清梦不知道儿子心中给自己加的这些戏,一想到要回去那个穷困潦倒的周家,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一般地难受。
曾几何时,她能来到里正家,是因为她在周家一口气生下了三个儿子,被没有儿子的里正夫人请过来生儿子的。
当初,说好,林清梦暂且为里正家的一名小妾,等到成功诞下儿子之后,记在里正夫人的名下,自己可以拿上一笔不少的报酬回到周家继续和周大骏在一起。
这一切,都是周家还有里正家说好的。
可是,现在,见识过了里正家的富裕,穿惯了绫罗绸缎,习惯了有下人伺候的日子,她再也不想回到周家去穿那满身打着补丁,整日里伺候周家老小,还有鸡鸭鹅的日子。
如果,她能够成功诞下里正家的儿子,凭什么要记在那个只会生女儿夫人的名下?
明明,这家里的公子都是自己生的,凭什么儿子在里正家吃香喝辣,她这个亲娘,却要回到周家去当一个庄稼汉的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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