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玮泽难得晚上没有安排应酬,早早下了班,回家待着。
做了多年业务,一天三顿小烧烤,一周五顿小台子,导致肠胃不好,身体常年处于亚健康状态。
他总算是人间清醒了,应酬能不去就不去,去了也是能不喝就少喝,该少喝就稍微喝一点,就怕哪天身体吃不消,有命赚钱,没命花钱。
自己现在带了一销售团队,底下有十几号人,一个个能力都还不错,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也基本用不着自己出马,通常只需要给他们安排好工作计划和目标,他们就能独立完成了。
这会儿刚吃完饭,他坐在沙发上刷起手机。相比成天大鱼大肉,林玮泽还是比较享受家里这种轻松惬意的生活。
这就是李伟泽的生活状态,工作顺心顺意,家庭幸福美满。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自己的儿子有点痴呆,智商一辈子停留在十三、四岁的样子。
更不足的是,老婆不同意要二胎,她说一胎都生不好,还要二胎,来了也是遭罪。非要优生优育,精英教育,想尽一切办法都要把儿子挽救回来。
但是儿子天生如此,都已经这样了,再怎么好的教育都没有用。可惜自己家庭地位低下,大权旁落,没有话语权,自己能有什么办法。
他老婆郑雅婉收拾完桌子上的碗筷,一屁股坐在他边上,“儿子周末回来都没好好陪他,还是怪想他的,老林你呢?”
想,林玮泽随口道,求生题,养成本能了。前半句是他老婆的想法,后半句他的回答必须与前半句的结论遥相呼应,才能通关,然后进入下一关。
郑雅婉也是位职场女性,银行系统里上班,担任华国银行临天市分行下辖的一个支行副行长,属于基层管理岗,娴熟尔雅,衣着干练,今年四十三岁,外表看着跟个三十五六岁差不多的样子。
平时家里请了阿姨,每天都会上门做半天家务活,晚上备好一桌晚饭。
她平时家里也不用家务活,又偶尔做做保养,来个SPA护理一下,显得年轻也很正常。
她换了一身家居服,挨着林玮泽坐下,“老林,今天萧阿姨提到他们村里有一户人家,他们一家有四口人,有三个人得了尿毒症,挺惨的。”
“真的假的,怎么会这么严重的”,林玮泽吃惊道,“不至于三个人同时得病吧?那他们这日子怎么过。”
“是啊,也不知道怎么得的,先是父母得了尿毒症,后来他们儿子也得了。每周都要去医院轮流做透析,他们就在离我们小区隔了两三条街的中心医院里做的。”
“一家子人,同时有这么多人得这个病的话,要么跟他们生活环境有关系,要么就是和他们的饮食习惯有关系吧”,林玮泽放下手机,思忖道,“还有可能是先天基因有缺陷。不知道他们上一辈是不是也有人得过这个病。”
“老林,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你把所有可能性都说了一遍,还不等于没说。你老板不抽你啊”,郑雅婉开涮了自己老公两句,接着说,“我也好奇,问过萧阿姨,他们家上一辈好像都没人得过。现在他们家就剩一个女儿没事。一家三个人每周轮流做透析,据说光透析费一个月就要两三万。还要排队等肾源,到时换肾脏更是要花很多钱。村里面借了几十万,为了治病,连房子都卖掉了。”
郑雅婉说完,停顿了一下,“萧阿姨说,他们就在离医院两公里的城中村租了个单间。那城中村像是叫陈家村,那一带不属于我支行的业务范围内,我也就听说过,还没有去过。“
“陈家村那边我去过几次,有个客户住在那里,他那有栋房子出租,七层楼,一层十几个房间,就是房租便宜,说是最便宜的单间才五百多一个月。那边热闹是很热闹,就是人多了,有点乱”,林玮泽眼睛又接着盯着手机屏幕,“老婆,咋了,怎么会突然跟我说这个事,看着人家可怜,同情心泛滥了。”
“听说他们那个女儿学习非常优秀,考上了临天一中,上的还是一中的重点班。要是咱鹿鹿能考上临天一中,我做梦都能笑醒”,郑雅婉没搭话,扼腕叹息道,“村里和学校也为他们家捐了不少款,可惜是杯水车薪,得这个病太折磨人了,一般的家庭,有一个得这种病都受不了,更不用说三个了。人家一个女孩子硬是咬牙挺着,还不耽误学习。”
“人家再优秀,跟我们也没啥关系,要不我们也捐点钱?“林玮泽揣摩着他老婆的心思,她突然跟自己提这个事,到是有啥意图,自己老婆可从来不会在一个无关的事上无缘无故的说这么多。
“怎么就没啥关系了,你想想,他们女儿学习成绩这么优秀,基因一定很好”,郑雅婉白了他一眼。
“那也是人家智商高,跟基因好不好没关系,再说了,他们一家人,这么多人得了这种病,基因怎么可能会好”,林玮泽想起自家儿子林思鹿那副呆呆傻傻的样子。
自己和老婆两家的基因都不错啊,两人不能说非常出色吧,但在临天市也算得上工作体面了,称得上优秀了。他们两个长相也都不错,年轻时边上的人都夸他们郎才女貌,生个儿子怎么就没遗传他俩的优秀基因,又矮又丑,还犯痴呆,智商也一直停留在十二三岁的时候,完全没有遗传他们俩的优点。
别说优点了,哪怕遗传他俩的缺点,对自己来说是缺点,是短板,对别人来说,那也是长板一块,也不至于会这样。
为此,自己还跟老婆翻了两家的族谱,探讨有没有近亲婚姻的可能。别说祖上三代,就算追溯到祖上八代,他们两家都没有过什么来往,完全不存在近亲关系。
要不是出于对自己老婆的非常信任,林玮泽觉得自己都要去做亲子鉴定了。泪奔啊。
“哎,就算人家这样了,也不一定看得上咱家鹿鹿”,林玮泽有点自怨自艾。
“老林,你这是自暴自弃了,拼儿子咱不行,咱可以让儿子拼爹啊”,郑雅婉正色道,“如果是普通情形下,人家肯定看不上咱们家鹿鹿。但你想想啊,他们一家都得了这个病,这么多得病的,治病不得花钱啊。听说这种病老费钱了,还不一定能治好,你说他们这得花多少钱?听萧阿姨说,他们前几年看病就已经欠了不少钱,上个月更是把他们家里唯一的房子和宅基地都卖掉了,我估计他们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他们要是没钱了怎么办,医院还能免费给他们治?”
“老婆,你难道不会趁火……”林玮泽诧异道,“额,不对,你咋会有这样的想法。”
“你说我们能怎么办,我们年纪大了。鹿鹿这孩子的病多少年了,也没有治好,国内大大小小的医院都跑遍了,受了多少苦,吃了多少药,还是没用。我们再看下去,也是看不好了。等我们老了,鹿鹿又是这个样子,那他要怎么办?我们现在还有点能力,总要帮他筹划好以后的事。”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哪管得了那么多。老婆,我们这样祸害人家小姑娘不好吧”,林玮泽犹豫不已,老婆说的道理他也很明白,“咱都是正经人家,不做那种落井下石的勾当。”
“老林,你怎么说话呢!对双方都好的事情,怎么就是祸害了,怎么就是落井下石了。他们家三个人已经掉在井底了,就剩一个还在往井外爬,要是没人帮他们,掉到井里的三个人迟早要把本来能爬出井里的人也拖回到井底去。我们帮了他们,那是把他们从井里捞出来。最坏的情况,我们也能把那个能爬出井的人拉上来”,郑雅婉拧了下林玮泽的手臂,看他疼的龇牙咧嘴才放开,“还有,老娘说话你不要唱反调。你想啊,我们不去找她谈谈,她这一辈子不也是完了吗?她拿到了钱,得到她想要的,家人也能维持生命,我们也能得到我们想要的。从商业角度来说,这不就是是双赢互惠嘛。而且这女孩子能这么孝顺父母,将来对我们也不会差,娶妻要娶贤,简直就是儿媳妇的好人选。”
林玮泽想了想,“老婆,这事也麻烦,我们出了钱,帮人家度过了难关,万一人家翻脸不认人呢。现在毕竟是法治社会,咱也不能用钱……”
“那是你没见到过,这个社会这样做的人多了去了。走投无路的人多了,你给他希望了,他还不得谢天谢地。你不看看人家得的是什么病”,郑雅婉打断了他,“这病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也不容易治好,就是花钱续命,没钱等死。肾源有那么好匹配的,全国有多少人在排队,没钱没关系,怎么可能轮得上。我们等得起,人家等不起。现在谁会这么好心,不求回报的拿出个百八十万给别人?就说那个叫用心筹的善款捐赠平台,前段时间不是还爆出来好几起事件,病人在平台上筹到了十万块,实际上呢,他们给到病人手里才只有三千块,三千块还不够我们吃顿饭呢。”
你换个角度想想,我们不是强买强卖,双方都有自行选择的空间。我们给的是彩礼,知道什么是彩礼?她们家要是反悔,后面不就得退还给我们,我们也没多大损失。
毕竟商量着来着的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管不了。
政府管吗?政府要是敢管,那就让政府把他们一家的病给治了,给鹿鹿发一个老婆,要是这样,那这事我也用不着折腾了。”
说到后面,郑雅婉横眉竖眼,对着林玮泽,“老娘跟你讲好,这事你就得听我的。你也别给我扯那些没用的大道理。儿子的事你不上心,你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我们要为鹿鹿积德行善。小姑娘那边我去找她谈谈心。”
“老婆不愧是副行长,你是懂风控的。行,老婆你先找人家小姑娘开导一下,需要我出面的时候,我再去,这事儿咱俩要不要跟鹿鹿说一声?”林玮泽一看风向不对,不再反驳,连忙应声附和道。
“这事还是先别让他知道了,你儿子脑袋瓜子不灵光,万一他犯傻说漏嘴,把这事传出去,我们俩这名声算是废了”,郑雅婉白了他一眼,“这事我们俩私下操办就行了,他就是一道具,是人形NPC,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