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上尚且瞧不出来，实际上京城内也不是一滩静水。
入冬以来，永和帝便生了几场病，原本瞧着健硕的身体竟一点点变得虚弱，这些日子竟少有上朝的时候。
众大臣忧心忡忡，生怕永和帝出个好歹。
而此时太子根据永和帝的要求，每日上朝处理政事。
可这太子……
不是他们私底下不看好，实在是这太子有些扶不起阿斗的意味。
前有永和帝疼爱，后面还有皇后及同胞兄弟齐王的帮扶，结果却是差强人意。
倒是三皇子瑞王，温和有礼，在朝中人缘极好，这段时间竟因此与太子的势力分庭抗礼。
杜婧云眉头紧皱，从宫内出来便没松开过。
时杰凑上来道，“老师，可还在为太子之事烦心？”
杜婧云瞥一眼四周，小声道，“如何能不烦心。”
无怪杜婧云烦心，他们师徒都是保持中立，只效忠永和帝，永和帝支持太子，他们便支持太子，可他们支持的这是个什么东西？
时杰跟着叹气，“那皇后娘娘那边就没个说法？或者叫齐王殿下劝劝？”
“你当皇后娘娘不管？”杜婧云冷笑一声道，“咱们的太子殿下还以为他捂的挺好，无人知晓，可实际上没人不知道的，就在看他笑话。前日皇后娘娘将他喊入宫中，母子俩大吵一架，太子忿忿而出，据说皇后娘娘因此大哭一场。至于齐王殿下……”
杜婧云语气中带着可惜，“只败在一个长幼有序上。”
“嫡长，真的这么重要吗？”
杜婧云也无法回答这问题，如今瑞王一派不肯罢休，齐王若能下场自然是好，可齐王与太子又是亲兄弟。
杜婧云想到这些便觉得烦心，“叫怀谦在地方上多待几年吧。”
“学生也这样认为。”
时杰才回去家中，便有长随小声道，“大人，谢大人身边的人来了。”
时杰一惊，快步进去，就看见黄彪正坐在那儿抱着个大海碗努力干饭。
“黄壮士。”
黄彪放下碗起来给时杰行礼，时杰忙道，“不拘着这些虚礼，快请起，先吃饭。”
“多谢大人。”
黄彪三两口扒完饭，又喝一碗水，这才道，“大人，此次下官前来，是受谢大人所托，为朝廷带来好东西。”
时杰一震，“他又弄什么了？”
黄彪嘿嘿笑着，将自己带来的袋子拿过来，“大人请看。”
时家打开一看，顿时惊讶，“这是……”
“番麦。”黄彪道，“能吃。”
可惜现在才九月初，天气不够冷，他只能带着番麦棒子过来，不然定会拿一些番麦馒头过来。
黄彪一番解释，时杰已经震惊的合不拢嘴，直接拽着黄彪带上东西去了杜婧云府上。
再由黄彪指点厨娘蒸了几个番麦馒头出来。
“很香啊。”
黄彪点头，拿起一个番麦馒头便咬了一口，“这番麦馒头热着才好吃，凉了就有些不好吃了。”
见他吃的香，时杰看向老师，“试试？”
杜婧云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有些看不上眼，直接拿起来一个咬了一口，“他既然送来，自然是试过了，怕什么。嗯？还挺好吃，比粟米要好上许多。”
三人都吃了一块。
然后都沉默了。
杜婧云沉思片刻，又带着这些东西进宫见永和帝。
永和帝身子起不来床，进宫时恰好碰上齐王与太子从宫内出来，听闻杜婧云有事见永和帝，太子问都不问何事，直言道，“孤还有事，就不耽误杜大人了。”
说罢竟直接想走，却被齐王拉住，“大哥，不如去听听……”
“你若想去，你去便是，我们兄弟二人不需要多说。”太子说完直接上了马车。
透过车帘子，齐王瞧见一闪而过的另一张脸。
那张脸瞧着平常，却能将自己太子大哥哄的如此。
而且那还是个太监。
杜婧云叹息一声，瞥了齐王叹息一声，“这可如何是好，一人得失，满朝文武，整个大周百姓啊。”
瞧着杜婧云痛惜的模样，齐王心里也极为难受。
不是没有野心，然而那位是他的亲大哥，又有母后劝诫，要帮扶大哥。
可杜婧云之言也叫人难过，百姓又何其无辜？
杜婧云师徒与齐王一起入内，永和帝正愁眉不展的盯着眼前的药汁。
瞧见他们过来，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杜婧云瞥一眼药碗，笑道，“听闻陛下不肯喝药，老臣便带了些甜人心的吃食来。”
永和帝笑了笑。
时杰将篮子放下，拿出一个尚且温热的番麦馒头，“便是这物。”
杜婧云笑道，“这是怀谦那孩子搞来的稀罕物，是他治下之人从番邦带回来的新物种，尝试种出一季，味道还不错。”
闻言，永和帝眼中亮光都多了一些，“是夏日种的？”
“是，而且是麦收之后种的，如今早已收完，估计已种上麦子了。”
杜婧云说完，旁边的太监去净手给永和帝掰了一块，永和帝咬了一口，点头，“倒是带着些清甜，亩产如何？”
杜婧云便看向黄彪，黄彪进来后一直老老实实当鹌鹑，吓得双腿发抖，竟没想到叫他回话，忙强撑着道，“因只在后院种植，经过夫人多重施肥，亩产大约一百八十斤，放到外头推算的是一百五六十斤。”
“一百五六十斤……”
永和帝眼中泛着泪光，“哪怕多一百斤，也能叫许多地方多一份希望吧？”
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杜婧云仍旧愁眉不展。
齐王问道，“杜大人可为父皇病情忧心？”
杜婧云叹息，“唉。”
待到宫外，杜婧云三人乘马车而去，寿王从远处而来，“二哥。”
齐王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也愁眉不展的？”
寿王忿忿，“现在到处都在传太子大哥重新太监，说太子多年无后是因喜欢男人，可是……”
“慎言！”齐王呵斥道，“这话也能从你口中而出，小心祸从口出。”
“但是……”
寿王追着齐王上了马车，欲言又止，齐王道，“知道不能说那就不要说。”
寿王委屈，“你可真是……你将太子大哥当亲大哥，那他是否又将你当亲弟弟？”
齐王眼神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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