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即墨县之前,舒婉还去凑了个热闹。
砍头的热闹。
当初来即墨县时拿俩闺女贿赂谢怀谦的庞地主被判了砍头大罪。
谢怀谦作为如今的莱州知府,与齐王殿下一同监斩,舒婉纯粹跟着凑热闹。
除了她,即墨县来看热闹的人也不少,对庞地主所为深恶痛绝。
经过几个月的关押,庞地主人倒是瘦了一大圈,庞太太瞧着庞地主,站在外头嚎啕大哭,直喊着当家的吃苦了,又喊着冤枉。
旁边百姓大怒,“就庞家这样鱼肉乡里之人还冤枉,砍头已经给了你们极大颜面,没株连九族就不错了,还有脸喊冤枉。”
“就是,打死他,打死他。”
臭鸡蛋烂菜叶,纷纷被扔了过去。
庞地主面如死灰,两股战战,突然有人喊道,“庞地主尿裤子了,庞地主尿裤子了。”
嬉笑声,怒骂声,叫庞家人抬不起头来。
庞太太抹抹眼泪,领着儿女干脆走人了。
行刑之后,谢怀谦等人返回县衙,县衙暂时又没了县太爷。
不得已,齐王叫颜余琦暂时先留在此地,等新任县令到了,再去莱州府与谢怀谦汇合。
颜余琦幽幽道,“我命好苦,一个师爷还得干县太爷的活。”
齐王笑道,“那你可以要求谢知府给你多开点银子。”
谢怀谦也跟着笑,“俸禄由朝廷制定,我也只能照章办事,不过体谅颜先生劳苦功高,我愿意从我俸禄中拿出五十两作为奖励。”
“多谢大人。”
齐王啧啧道,“谢知府真是会拉拢人。”
谢怀谦:“一般一般。”
东西装好车,他们便要离开即墨县了。
临走前,谢怀谦交代林达,“记住我说的话,多加强县内巡逻,稍晚几日我会拟出一个章程,加强县内和各村镇的安全,本官不在此地,你有事先与颜先生商议。一切等新任县令来了再说。”
林达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人大恩,小人没齿难忘,只要小人在一日,定会护着县内安全。”
谢怀谦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而后登上马车放下帘子,“走了。”
怕百姓拥堵,他们特意从后门走的。
哪知出了巷子,发现外头聚集了不少的百姓。
他们看着马车,却没靠近,似乎怕打扰了谢怀谦他们。
谢怀谦心里堵的厉害,却没有掀开帘子。
他不属于这里,早晚都会离开。
他也不认为他做了多了不起的事,他做的本该就是他该做之事。
但是这些老百姓的心思很简单,能为他们做点实事便是好官。
不论是他还是百姓,大约都会铭记永和十五年夏天这一场,官民联手抗击倭寇的事情。
舒婉瞧着谢怀谦,“不看看了?”
“不看了。”谢怀谦闭上双目,压下眼底的酸涩,“早晚都要走,不如早日离开,而后做更好的规划。”
舒婉奇怪道,“你有什么想法?”
谢怀谦睁开眼睛道,“你之前说过,全民皆兵。”
舒婉点头,“是。”
“这一次官员与百姓联手抗击倭寇,所以我就在想,这边本就靠着沿海,说不定哪一天会有真正倭寇钱来。那倒不如直接让百姓的警惕性一直保留,全民皆兵,闲时青壮年有人带着训练,真正倭寇来时也好保卫家人,至于妇女和老人,则教授一些自保技能,孩童不管读书还是不读书,都教给他们危险来临时如何躲避危险。”
舒婉听着他缓缓道来,眼中的惊喜却越来越盛。
“婉儿,你觉得如何?”
舒婉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称赞,“你说的很好。但后面实施起来并不容易。传统观念里,女人便是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抛头露面没有规矩。”
“规矩?”谢怀谦哂笑,“与人命比起来,规矩算个屁。那日你也瞧见了,城中妇孺几乎倾巢而出,可见沿海百姓中那种观念还是少些。官府出面引导,一切为了家族兴旺,谁会拒绝?况且,男女又非一同接受培训,如何会牵扯其他。”
舒婉也跟着笑,“看来你已经有了章程。”
“并没有。”谢怀谦道,“只是初步的一个设想,后面还得完善,到时候还得你帮忙参详。训练青壮年之事我打算找王猛将军,由他分配到每个军官,最好每个村子指派一个,但为了防止军户贪墨百姓好处,这些人要教授同样的东西,轮流教授。至于妇孺,估计得从江湖上找找,一些老弱孩子安全问题,村里可由村长传播,城内则由教书先生或者街长传播。总之达到口口相传的目的变好。”
说着他叹息一声道,“其实经过此事,我发现女子的力量虽然差一些,但就像你说的,两个妇人或者三个妇人,未必不能打的过一个男人。只要发挥出百姓的力量,再有卫所辅助,倭寇又有何惧。他们人再多,能一次来七八万人?”
舒婉赞同,“的确如此,但村镇与县城不同,县城有高高的城墙在,只要防御得当,损失会小,但一些村镇,人口本就少,防御才是大问题。”
谢怀谦何尝不知如此,只能叹息道,“先暂时这样,我再琢磨琢磨。”
不多时,马车到了城门,踏过之前大坑,二人又是感慨万千。
眼瞅着要出城门去,突然有些百姓跑过来,往马车上扔下一篮子东西便走了。
不单单一篮子,不少人都这样做,赶车的李甲追都来不及追,马车架上便多了许多篮子。
连带着前头的两位王爷的马车上也多了许多。
人已经跑没了,也没有追的必要。
李甲将篮子拿进来,里头装的尽是些百姓准备的东西。
有的篮子里装的瓜果蔬菜,有些装的自己做的葱油饼,整整齐齐的摞在篮子里,另外还有的直接放些自家做的一些小物件儿。
都不算多值钱,却都是百姓的心意。
舒婉拿起一个胡瓜,用手帕擦了擦便咬了一口,味道一般,但水分充足,她递给谢怀谦,“尝尝。”
谢怀谦拿过去咬了一口。
舒婉问,“甜吗?”
谢怀谦笑着点头,“甜的。”
这种甜直达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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