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丁说完,就见谢怀谦眉头紧锁,并无在百姓面前时那样从容淡定。
原来谢怀谦与颜余琦讨论过,之前几次倭寇进犯人数每次其实都只有一两千人,只不过对方手拿刀剑,又是些成年壮汉。
手无寸铁的百姓才会沦为待宰羔羊。
然而这一次直接出动五千人,那就是说整个鳌山卫的人几乎都出动了。当然,为了掩人耳目,鳌山卫之人定会留一部分在海上当做海上训练,真正上岸的无法预估有多少人。
谢怀谦沉吟片刻,“你还是去那边盯着,一旦发现他们上岸往咱们这边而来,你就立即骑快马回来禀报。”
“是。”魏丁忙带人走了。
谢怀谦又与颜余琦等人说了此事,“各家各户都通知到,从今日起便几家住在一起,一旦听见命令,老人和孩子藏于地窖或者床底之下,男人和强壮一些的妇人则手持棍棒出门守在两侧胡同口。”
这是原来就已经定下的方案,如今谢怀谦再说,也不过是再次强调罢了。
待颜余琦去与各街的街长交代此事时,谢怀谦又将将黄彪找来,让他尽快将门口的大坑准备好。
如今四处城门内部都已经挖好大坑,长三丈,宽两丈,就连深度都大到三丈还多。
如此四个大坑自然不足以抵抗如此多的倭寇,但抵抗几百人足够了。
剩下散兵游勇哪怕进到城内,另有青壮年等候收割,如此两次之后,倭寇便该知难而退,退出即墨县去,若有散兵游勇,也有城内百姓进行围攻击杀。
谢怀谦将这些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那边舒婉也已经准备好干粮,随时带着人出城去。
此次舒婉要带五百青壮年埋伏在城南外,一旦倭寇进犯,他们将从后面进行围攻。若倭寇逃窜,他们还得追杀逃窜的倭寇,以免这些人狗急跳墙再往郊区农户或者其他村子里祸害人去。
一系列应对方法确认无疑,谢怀谦忍不住看向舒婉。
舒婉将匕首往腿腕上绑,谢怀谦默默的蹲下,接了过去,“我来吧。”
舒婉便坐着没动,由着谢怀谦动作。
谢怀谦动作生疏,却认真的将匕首绑好,抬头对上舒婉的目光,谢怀谦道,“我在这等你。”
因为受伤,前面两年养起来的身体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整个人又虚弱起来。
原先的病弱书生似乎又回来了。
舒婉忍不住摸摸他的脸点头应下,“好。”
又交代,“我给你的药还得继续吃。”
“我知道。”
“若实在顾不上吃饭,就将我给你的糖果偷偷摸摸吃一粒,还有那巧克力,吃了也顶饿。”
“好。”
“多注意一些,魏丁回来后便不再离开,不要离开他的视线。”
“好。”
不管舒婉说什么,谢怀谦都应着。
他们这次分别可能只有一个晚上,也可能只有一个上午,或者只有一天。
但却像要分别许久一样。
舒婉从未如此时这般舍不得谢怀谦,又实在放心不下。
可她也知道,城外只能她去。
不光因为她本事厉害,还因为她是谢怀谦的妻子,是这个县城父母官的妻子。
她躲避不开,也不会躲避。
当然她也知道谢怀谦的痛苦。
若真是倭寇,他们杀起来也不会觉得难过,偏偏这些全是披着倭寇皮的大周人。
本是同根生,却因利益残忍杀害同胞。
谢怀谦夜里辗转难眠,舒婉都知道。
于舒婉来说,杀倭寇固然更爽,但杀那些军户一样不觉得难受。
只有少许的遗憾吧。
人生的路既然已经选择了,那就得承担这条路带来的后果。
两人交代一会儿,外头有人喊谢怀谦了。
谢怀谦深深看了舒婉一眼,大步朝前头去了。
瘦弱的身体像蕴藏着大大的能量,每一步间都带着从容与淡定。
谢怀谦就是即墨县的主心骨,谁乱了他都不能乱。
谁退了他都不能退。
而她,只有努力的击杀,才能离着他更近一些。
舒婉也不能停留,回去她的队伍,与众人做最后的准备,吃饱喝足,再找个地方躺着睡上一觉。
在此时节,谁也顾不得男女之别,舒婉一身男装,手上拎着两把砍刀,找个墙角坐着,该吃吃,该睡睡。
谁也不知倭寇何时而来,有些年轻小伙子还在嬉笑着说着自己什么时候娶妻,又有人说自己娘子已经怀孕几个月,很快便要生产。
若没有倭寇,他们都将过着平淡的小日子。
休息好后,舒婉又给他们做最后的动员,“还是一句话,人多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待找到其他人再一起回头继续打。”
舒婉的话让众人不禁笑了起来。
傍晚时分,魏丁骑快马飞奔而来,“他们登岸了。”
太快了。
也实在太嚣张了,早上才登船,傍晚便迫不及待的登岸,想要趁着夜色,再一次洗劫即墨县。
谢怀谦起身,眼睛亮的可怕,他道,“将人散出去,通知各个街道。”
“是。”魏丁召集人手前去通知,黄彪手握大刀朝谢怀谦躬身行礼,而后往东边城门而去。
另外侯昌顺则带人往南城门而去,其他人则分别守卫北城门和西城门。
此时,舒婉也已经带着自己的人手吃饱喝足,而后往城外而去。
入夜后,树林里黑黢黢的,便是藏在里头,在外头大路上也看不清楚。
只不过此地离着城门有近三百米的距离,等到倭寇全部到达城门那时,便是他们出去迎战的时候。
舒婉提着砍刀,站在人群最前面,她走出树林,站在路边遥望远方。
此时城门还未关闭,像在等着谁来一样。
不多时,地面开始轻微的颤动,舒婉远远瞧着,似乎一队人马汹涌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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