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诸人,皆是震惊的看着谢怀谦,不敢置信。
便是备受庞家欺凌的百姓也是不敢置信。
一须发全白的老者颤颤巍巍的问谢怀谦道,“谢大人,此话当真?”
谢怀谦还未回答,便听庞家那管家大声道,“这话你们也信,庞家在即墨县多少年了,铁打的百姓,流水的县令,他们怎么可能真正为你们着想,还把庞家抄家给你们分田地,呸。庞家真出了事,田地保管就都姓了谢。就算庞家倒了,县里还有其他大户,早晚一天你们该是佃户还得是佃户。”
此话一出,果然有不少人犹豫踟蹰,但之前谢怀谦招募的二十多人却站在谢怀谦面前大声道,“我们信谢大人。”
“对,我们信谢大人。”
那管家手一挥,“可拉倒吧,都是为了骗你们卖命的……”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迎面飞来一个石子儿,他躲避不及,恰好被打在嘴上,顿时疼的他捂住嘴巴。
他愤怒的朝前面看去,就见一女子手里拿着一把弹弓,此时正把玩着,手里还捏着一块石子儿。
管家大惊,忙往后退了退,还不放挑拨离间,“当官的没一个好人,跟着庞家还能吃口饭,跟着这样的人……”
啪!
啪!
接连两颗石子儿打在管家的嘴上,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而庞二可算逮到机会,也想挑拨,舒婉瞧了黄彪一眼,黄彪哼了一声干脆把袜子脱下来朝庞二走去。庞二大惊失色,“你干什么……呜呜……”
臭袜子塞进嘴里,总算安静一些。
谢怀谦对颜余琦道,“我谢怀谦虽然是新官上任,却也是说的出做的到。今日我便将话撂在这儿,便会言出必行。待我查明庞家之事,定会上报朝廷,请求朝廷为即墨县百姓撑腰,还大家一个公道。当然……”
他环视一圈跟在庞家身后的佃户们,冷声到,“当然你们也可以继续跟着庞家。庞家如今肆意谋害朝廷命官,企图贿赂官员,人证物证俱全,又有百姓状告庞家,一旦查实,便是杀头大罪,此事我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上报知府大人,再上报朝廷,绝不姑息。你们若不听劝阻,便是助纣为虐,他日庞家定罪你们便是帮凶,定会一同论罪。”
那边管家已经被打的不敢开口,倒是庞太太企图再开口,舒婉一个眼神扫过去,庞太太吓得往后倒退几步。
旁管家后面的佃户们目露迟疑,不知该如何是好。
谢怀谦将官印拿出,又将朝廷委任状叫众人看了一眼,大声道,“现在,所有佃户往左边去,也可自行回家,若有人有被庞家欺压过的,都可私下去找我们这边做记录,签字画押,本官会一一查明。”
又对黄彪道,“本官为县令,的确没有判定砍头大罪的权力,但若有人阻碍本官调查案件,那就是与县衙为敌,与朝廷为敌,按律都可就地斩杀。”
谢怀谦的声音在黄昏里清澈透亮,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庞家佃户们站在原地更是犹豫不决。
但慢慢的,有人趁着夜色往边上站着去了,有一个便有两个。
佃户们本身就是穷苦百姓,因为各种原因没了土地,只能作为佃户耕种地主家的田地。
如今县令强硬,他们又能如何。
甚至内心里有所期待,如果庞家真的倒了,那田地是不是真的能分给百姓了?那地里的粮食是不是也就是他们的了?
眼瞧着佃户们往旁边站了,庞二忍着疼痛破口大骂,“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
佃户们一言不敢发。
谢怀谦嗤笑一声,“吃里扒外?你们庞家才是真正的吃里扒外。圣上为大周殚精竭虑,就盼着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朝廷各位大人更是夙兴夜寐,为大周谋划,而你庞家占据一方,却行鱼肉百姓的恶行,你们这是坏大周的根基,想叫圣上的辛苦付诸东流。庞家佃户之所以没有田地,难道不是因为你庞家鱼肉百姓侵占田地,使得他们无田可种吗?你们家吃的每一粒米,花的每一文钱,哪一点不是建立在佃户们的辛苦劳作之上。”
他声音铿锵有力,句句直指要害,“佃户们瘦弱不堪,而你庞家人却吃的脑满肠肥不知人间疾苦,你们有何颜面在此说佃户们吃里扒外。他们只是租种你们的田地,又不是你庞家下人。你们有何颜面斥责于他们。”
舒婉站在谢怀谦旁边,听着他的言语,目光落在他垂下来的手指上。
他的手指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捂着,已经恢复白皙,此时手指微微的蜷缩,若仔细观察还能看出颤抖。
舒婉内心不禁感慨。
环境造就人才,也能催着人成长。
短短几日功夫,谢怀谦的变化不可谓不大。
遇上这种情况,舒婉的想法大约就是谁不听话就弄死谁。
可谢怀谦却能用言语挑起百姓与地主间的矛盾。
谢怀谦不知庞家背后有人吗?
自然知晓,甚至于猜测到庞家背后之人可能在莱州府城为官。
但谢怀谦就是在赌,赌背后之人是否会因为庞家而出手。
一旦出手,谢怀谦便能顺藤摸瓜,若不出手也能将庞家搞垮,起码田家镇的人能有好日子过。也能让谢怀谦试试深浅,为自己在即墨县立下威望。
舒婉胡思乱想之际,谢怀谦已经让黄彪带着新收拢的衙役去将庞家之人进行羁押。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田家镇镇口,谢怀谦着人点了不少火把,摆上桌案,随意找一块木头当做惊堂木,便开始审理庞家之事。
一桩桩一件件,来告状之人也越来越多,颜余琦一言不发,手中毛笔一刻不停,最后边奎不得不过去帮忙抄写,就连东来也过去抄写。
至于庞家众人,则用绳子捆绑,分开由百姓看管。
月上中天,却无人肯离开。
舒婉察觉腹中饥饿,从马车上拿了两个饼子下又拿了水囊下来。
喊了一晚上,谢怀谦的嗓子都带着沙哑,对上舒婉时,谢怀谦眼中的情绪这才透露一二。
“加油。”
舒婉说完给他一个笑意。
谢怀谦看着她,也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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