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路上最缺的是什么?
粮食!
银子都没粮食好使。
银子的确能买粮,问题是能够买到粮食,逃荒两个多月,所经之处不乏村庄镇子,但更多的是如眼前的青云镇一般空旷无人,店家闭门不出,对逃荒之人多有抵触,怕逃荒的难民冲撞,不管不顾抢了东西,东西丢了是一方面,更怕难民杀人越货。
一人犯罪尚且可以捉住,但法不责众,当一个村子两个村子的难民一起冲上去的时候,官府还能将人都抓起来砍头吗?
太难了。
所以这一批逃荒之人在镇子上几乎没有得到预想中的补给,甚至因为那声惊叫匆匆逃离。
谢家人看着舒婉不知如何言语。
舒婉大大方方的将粮食拿出来推给谢怀谦,也没解释粮食从何而来,“做饭吧,饿死了。”
谢怀谦看着她眨眨眼,宁氏刚要开口询问,谢怀谦已经拿了粮食拽着母亲去做饭了。
作为大伯哥,谢怀慎不好跟弟妹说话,虽疑惑却也不多话,点点头便在四周警戒。
那边宁氏忧虑道,“你都不问问舒婉这粮食哪来的吗?”
谢怀谦反问,“为何要问?”
而且这种事没法问。
谢怀谦知晓舒婉身上有秘密,逃荒路上能突然拿出俩大金镯子就够让人震惊了。路过镇子突然拿出粮食来,又有什么震惊的。
而且舒婉手中还有只金镯子,说不定还有其他值钱东西,拿了东西换的粗粮也未可知,别人办不到的事舒婉不一定办不到。
既然他们之前就没问,现在为何要问?
问了舒婉能回答吗?即便回答了恐怕也是敷衍之语,何必让她为难。
宁氏叹息一声,“行吧。但总归是我们欠了她的。”
他们娶这媳妇,聘礼统共就拿了三两,如今竟还要用媳妇拿来的粮食,无论如何心里总觉过意不去。
谢怀谦反而安慰母亲,“人与人相处莫要计较这些,她既然肯拿出来,便是将我们当成一家人,舒家那边已经缘尽,她心中恐怕也不好受,往后咱们待她只当亲人,爱她护她便是,太过生分,她自己恐怕也难受。”
宁氏闻言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宁氏说完便去烧火做饭,糙米难熟又耗费清水,得亏路过村子时将水桶都打满,不然还真缺水用。
糙米只消清洗一遍,便下了锅,宁氏盯着炉灶,谢怀谦过去舒婉旁边,隔着一段距离道,“谢谢你。”
舒婉知晓他是谢这粮食,便笑道,“难道我就不吃了?”
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让自己吃的心安理得,不然谢家三人吃糠咽菜,她自己吃饱穿暖就能舒坦了?
不能的。
而且谢家三人均没问她粮食来处,已经让舒婉放松,不然她还得再找理由,但很多事根本说不清,比如为何旁人换不来粮食单单你换来了?
谢家人的聪明和识趣,让舒婉心中踏实,越发觉得自己挑的人不差。真有一日这家人拿这些事来威胁她,那也不怕,杀掉就可以了。
宁氏将粗粮三煮三焖,虽耗时长了些,但省柴又省水,熟透后糙米软烂也没想象中拉嗓子。
将粗粮盛出,又熬一锅野菜汤,再从板车上的坛子里捞几根腌萝卜,一家人的晚饭也就成了。
吃完晚饭,剩下的糙米凉透,再掺上焯过水的野菜和切成丁的腌萝卜,揉成拳头大小的饭团放起来,这便是明天路上的口粮了。
剩下的糙米则包裹严实,藏在板车上,这可是救命的粮食。
舒婉将面前的背篓掀开,又从中拿出几套衣服,“你们要吗?”
这些衣服是末世零元购时扫荡商场时一家汉服店的存货,里头一些衣服虽与这时代有些出入,但是穿在里头谁能看得见?
果然如她所料,谢家人俱摇头,宁氏道,“你没有其他衣服,你留着便好,不过这样好的衣服穿在外头太显眼,先穿里头吧。”
四月底的天气,中午热了,但早晚还捎带着凉意,舒婉没有推拒,当晚便让宁氏遮挡然后换了里头的衣服。
舒婉迫不及待的将补了好多补丁的里衣扔掉了,若非逃荒,外头的衣服她也不想要。
哪知谢怀谦竟将扔掉的衣服又捡了回来,脸色微红道,“明日做饭时烧掉便好,到底是里衣,随意扔掉不好。”
说完谢怀谦像烫手一样塞在车下,躲到不远处去了。
舒婉噗嗤一声笑。
宁氏无奈,“这孩子,不过他说的也有理。”
舒婉应了一声,和衣躺下。
睡的朦胧,队伍后头传来喧哗,接着便是妇人哭泣声。
舒婉睁眼听了一耳朵,复又闭上眼睛,宁氏以为她怕了,伸手拍拍她的后背安抚道,“睡吧,没事。”
伴随着宁氏有节奏的拍打声,舒婉意外的睡的安稳。
这大约是穿越后睡的最安稳的一天。
天亮后四处难民议论纷纷,原来是有个村子里一对兄弟在镇子上被人打了一顿,兄弟二人子孙袋都碎了,人也被打的厉害。
众人心生恐惧,询问缘由,却又道不明白,兄弟二人更是语焉不详,真相无从得知。
舒婉闻言只一笑而过,却察觉有人在看她,一扭头便对上谢怀谦探究的目光。
她大大方方看过去,谢怀谦反而羞涩,脸一红微微点头示意便又低了回去。
孙氏兄弟的惨状,让逃荒队伍惊恐,前后几村商量过后,也不再多留,慌忙召集队伍继续前行。
而众人也是心中恐惧,速度都比之前快了不少。
谢怀谦晨起咳嗽便厉害,这会儿整个人瞧着虚弱,他瞥了舒婉一眼又一眼。
舒婉问他,“你想问什么?”
谢怀谦微赧,“这两人是你动的手?”
舒婉看着他没言语,谢怀谦却联想舒大福,三人皆被废了子孙袋。
沉吟片刻,谢怀谦道,“他们不是好人,受到惩罚也是罪有应得,但是……”
“但是什么?”舒婉面露不悦,甚至浮出讥诮,“但是我为女子,他们为男子,我这样行事不合女子温柔娴静的要求,不该让人断子绝孙,不合女戒规范?”
听她言辞犀利,面带嘲讽,谢怀谦便知她心中不爽快,忙解释道,“非也,非也,我的意思是,下次打人换个地方打,只照着一个地方打,难免引人怀疑。他们三人不说则罢,若想明白其中关卡联合起来,双拳难敌六手,吃亏的不还是你?”
谢怀谦本就中气不足,说这番话说的又急,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瞧着这架势,大有随时能噶的可能。
舒婉不禁一笑,谢怀谦也不禁笑了。
舒婉开口道,“如果是你,打哪儿?”
谢怀谦缓了口气儿,只笑了一声,“哪里用得着打,我多碰他们几下就可以了。”
谁让他的霉运能传染呢。
随即谢怀谦又愣住,他的霉运的确能让碰他或者接近他的人倒霉,可舒婉与他相处也有两日,为何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