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这样呀。”
乔意礼腿上使了些力气,她从许驰安的怀里挣脱出来。
她该如何言语她此刻的心情。
她甚至都不想在他面前流泪。
她原本在另一个世界有一个不算完美但也足够温馨的家,有一个爱她的妈妈,有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有一份心仪的工作,一切都按照她所期待的正常的发展着。
可是她却突然死在了那个下雪天。
如果是命运驱使,那么她认了。
但是并不是,真相血淋淋的告诉她不是。
她在那天不应该死掉的,她也许会被救护队救活,更有甚者,她也许不会发生那场意外。
那场意外是被程序操控的强制性死亡。
而那个亲手杀死她的,竟然就是面前这个她朝夕相处多日,对她极好的男人。
她攥紧了拳头,关节被掐的咯吱作响。
紧绷的肩膀很快卸力塌了下来。
“许驰安,我们,分手吧。”
身后的男人不敢置信地看着少女的背影。
他无法相信刚刚那句话是从乔意礼的嘴里说出来的,明明上一秒他们就像无数对恋人所做的那样紧紧依偎相拥在一起。
“你说什么?”
额前的黑发掉落一两簇,落在他凛冽的眉间。
许驰安拉住乔意礼的手臂,强硬地将她转过身面对自己。
“你刚刚在说什么?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看似冷静的声音实则已经慌乱到一击就溃,哑得发涩。
少女任由他的手紧紧抓着自己,她看进他那双因激动而泛起金色的兽瞳。
“许驰安,我说,我们分手吧。”
像是怕他不相信,乔意礼唇瓣一张一合,放慢语速,又说了一遍。
“乔意礼,和许驰安,结束了。”
肩膀突然被一股强劲的力道狠狠扣住,少女吃疼皱了皱眉。
再度抬眸,男人那张俊脸近在眼前。
“为什么?礼礼。”
“你一定在和我开玩笑对不对,今天是愚人节对不对?”
她看见男人那张形状姣好的唇瓣微微颤抖着,暴露出它主人此刻的心情。
“嗯。”
乔意礼嘴边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但她知道,她这个强撑起来的笑容一定比哭还难看。
“你还记得我最讨厌什么吗?”
她淡淡开口。
“不是虫子。”
少女很快又出声,她显然没想让许驰安回答这个问题。
她自问自答道。
“我讨厌被欺骗。”
她并不在乎许驰安的答案,并不关心他能否答得出来。
因为他在刚刚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许驰安刚刚就在骗她。
当那两个字眼传到许驰安的脑中时,有那么一瞬他高大的身躯仿佛瞬间萎缩,变得矮小起来。
联系到少女刚刚问的那些问题,许驰安仿佛被一道响雷劈中,无法言语,也动弹不得。
她知道了。
“对不起,礼礼!”
“对不起,对不起。”
男人背脊弯曲,死死地将她圈在怀里。
温暖的怀抱在此时却像是灼人的烤炉,触碰的像是地狱里高温滚烫的熔岩,她挣扎着要推开。
耳边被一声又一声干涩无力的对不起包围。
低而哑的声线像断了弦的大提琴,扰人心烦。
“我不该瞒你,都是我的错。”
“我认错礼礼,对不起。”
男人脸埋在她的颈侧,说话时热气打在她的皮肤上,乔意礼紧了紧眉头。
“不要分手,好不好?不分手。”
“不要分手。”
许驰安凑过来,想要亲她的脸,乔意礼瞳孔猛地一缩,本能地抬手打了他一巴掌。
这一下用了十足的力气,她看见许驰安的脸迅速冒出红印。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生气,甚至动手打了他。
少女的手止不住微微颤抖。
男人站在她面前,明明是比她高出一大截的身高,此刻却是占了下风。
乔意礼睁着眼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男人,鼻头染上红意,哽声道。
“许驰安,你知道吗?”
“我一直在说服自己去相信你。”
她停顿了一下,眼眶酸涩,泪水打转在泛红的眼尾边。
“当初在幻境里,程朗就跟我提起过一点,当时我有点疑惑,但我选择毫无保留的相信你。你出事我担心你,你的童年我心疼你,甚至听到你被捕入狱我都曾想过不顾一切跑回来找你。可是你呢?”
“我赶在最讨厌的高峰期塞车坐三四个小时也想要在回来的第一时刻见到你,结果我去到那里,你猜我见到了什么?”
闻言,许驰安的呼吸凝滞住了,他快要被压得喘不上气来了。
莹润的泪珠掉出眼眶,如同一颗凝结出蚌的珍珠,掉出一颗,接着带起一大片,一颗又一颗往下砸,止不住似的。
“礼礼......”
许驰安伸出手,想要触碰她。
倏然间。
少女猛地朝他扑过来,他被撞倒在地上。
骨头与皮肉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带着热意的皮肤贴上地面,泛起鸡皮疙瘩,但还是心底的冷意更胜三分。
让他整个人在初暑时分如坠冰窟。
脖子上掐上一双手,随后被用力收紧。
被压在少女身下的男人眼底没有丝毫惧色,他看向她。
被物理因素遏制的气流不畅完全没有刚刚那些话语刺中他内心时难捱。
“杀了我也行,我死也不会分手的。”
许驰安仰了仰头,后脑贴在瓷砖地板上,他哑声道。
在昏暗的客厅里,男人的眼角红了。
可是窒息感却没有如期而至,锁在脖子上的力度渐渐放松。
伴随着一滴又一滴的凉意,落在他的脸上。
“许驰安,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呜呜....”
她跌坐在他身上,崩溃地抽噎着。
泪水每次都酝酿着饱满的悲与恨,硕大一颗,一次又一次地砸在许驰安的脸上。
少女的泪水顺着他的颧骨滑落,裹挟着凉意,浸湿了他耳后的黑发,也烙进他的心房,带着不可磨灭之势。
苦与涩,如此浓烈。
许驰安静静地看着乔意礼,她哭的伤心欲绝。
他甚至有些病态地眷恋她的一颦一笑,一呼一吸。
再糟糕也不过如此了吧。
不过好在,她还是在乎他的,起码她的眼泪,现在是因为他。
此刻少女抖动着的肩膀,上边洒下些碎光。
是月亮为她画上的银边。
衬得她更加破碎伤情。
可是。
破碎的不止是月光,还有他们曾经无比靠近的相爱的两颗心脏。
“我爱你,礼礼。”
所以我义无反顾的那样做了。
不顾所有人的意愿。
那所有人中,也包括你的意愿。
许驰安揉了下少女的眼角,揩去她眼下的泪。
但不抵用,眼泪像是断掉的链子,一直往下掉。
“别碰我!”
少女拍开他的手,吼道。
“那你别哭了,好不好?”
许驰安手肘撑着地面,想要直起身来,他轻声哄道。
不料坐在男人身上的少女像是被刺激到一般,乔意礼用力地将他重新推倒在地上。
许驰安的头撞在冰冷的地板上,疼痛令他倒吸一口凉气。
“那迈迈呢?也是你为了骗我而编出来的吗?”
少女的清泪又滑下,这次却避开了他的脸,砸落在他心口,洇湿了衣物。
无形的液体化作一把利刃,直直插进了他的心脏。
乔意礼抿住唇,努力扼制住眼中的泪,她也不想哭,可是就是好难过好难过。
眼泪就是不听话地一直忤逆她的意愿,不停的往外冒。
“不是的,礼礼。”
她的这个问题似乎破开了他内心最柔软的那处。
持刀人是她,他甘为鱼俎。
“你忘了吗?那是你给我的名字。”
许驰安抬手,左手食指按上她的下唇,轻轻的剐蹭着。
目光带着柔意,沉醉又迷恋。
冷月溶浸,夜雨微凉,连绵的雨声似乎将他们笼罩起来,与外界隔绝。
此刻整个世界,好像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呼吸交缠,痛苦挣扎。
像落入淤泥里的青苹果,陷入沼泽里的昆虫,无力且绝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