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色青苍,北风叫枯桑。
只是片刻，大雪积了薄薄的一层。
挡在马车前的人影走在风雪之中，肩上，发梢上皆是没有雪花落下。
这是一个中年人，穿着一身华贵的衣袍，身形笔挺，有几分读书人的气质，还有几分上位者的威严。
“麻烦来了。”言灿喝了口酒，敲了敲车门。“而且是个天大的麻烦。”
仅是刚才的气息，言灿就明白此人绝不是他可以抵挡。没有一丝抵挡的可能。
这样的人物找上门来，绝不会有什么好事。尤其是马车中还有一个苏牧，这定然是百分百的天大麻烦。
苏牧走出马车，看着来人，一股无形的威压让苏牧肩头一沉，好似扛着几座大山。
“确实是天大的麻烦。”
叶云棠，千年之前就是闻名青霄洲的绝世强者。很早就已经迈入了第六境，消失在了世人的眼中。
时间的冲刷，让众人遗忘了叶云棠这个名字。
“苏牧？”叶云棠的目光在苏牧和言灿的身上看了一眼，然后准确无误地落在了苏牧的身上。
“你是谁？”苏牧运转真气，面对这样的强者，苏牧不得不防备。
“叶云棠。你应当没听过这个名字。”叶云棠淡笑着，脸上有一些天生的得意。
叶云棠。
苏牧还真听过这个名字。千年前，叶云棠是青霄皇朝的一位王爷。
异姓封王，这就是叶云棠的厉害，也是叶云棠一次次用命拼来的功勋。
万峰界里死在叶云棠手中的五境妖王也有十数。
“来杀我的？”苏牧的手中已然出现渊虹，眸子冰冷，压着心头的不安。
第六境的强者，整个青霄洲都没几个。偏偏要杀我，真是闲着没事干。
苏牧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命有多重要，因为每个人的命都是一样的。
叶云棠点点头。“你很出色。整个青霄洲乃至九洲都找不到如你这般出色的年轻人。若是你没那么出色，会是人族的希望。”
苏牧不懂，言灿也不懂。
没那么出色，却是人族的希望？
如今更加出色，却要被人族的强者追杀？
“这算什么道理？”苏牧讥讽地看着叶云棠。
这不是夸赞，对于一个要杀自己的人，再漂亮的话也算不上夸赞。
今天，叶云棠杀了苏牧之后，只会故作悲悯地哀叹一声——可惜了。
叶云棠淡淡开口。“算不上道理，只是这个世道就是这样。”
“长得太高的枝条会被修剪。跑得太快的野兽会离群。太亮的星辰会变得碍眼。”
叶云棠仿佛是看清了这个世道，明白了这个世间的道理。
苏牧摇摇头。“我不认这个道理。”
叶云棠饶有兴趣地看着苏牧，并不急着杀他，示意苏牧继续说下去，反正苏牧今日注定一死。
“高枝才能迎风招展。跑在前头的野兽才显威武。耀眼的星辰才能受到万人瞩目。”苏牧抬手挥剑，扬起衣袍。“若是因生死而怯懦，何谈武道绝巅？我苏牧，要做就做人间第一流。”
苏牧，本就是第一流的人物。
只不过还是年轻一辈的第一流。
须知少年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叶云棠挑了挑眉，眼中闪过羡慕之色。千年之前，他也是有着一样的志向。而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之后，所有的锋芒和志向成了一纸空谈。
“年轻……”叶云棠吐出两个字，充满唏嘘。
因为年轻，所以不知道道阻且长，不明白人生多艰。
可正因为年轻，所以才有无限的可能。
“可惜了。”
叶云棠一声哀叹。
簌簌落下的风雪有了变化。雪幕之后亮起了一抹光芒。
光芒很温柔，忽而变得刺眼。
如同黑夜里的一把大火，足以将整片天空照亮。
“无定诀。”
“山海卷！”
苏牧没有迟疑，甚至比一旁的言灿更快出手。空中一股无形的波动透过风雪，截断光芒。
渊虹舞动。无数的剑光化作山海，万山和怒海虚影浮现。
一瞬间，苏牧施展出最强的保命武技。
无定诀截断了叶云棠的灵力，仅有半息的时间让叶云棠也感受到了一阵恍惚。
那一道杀人的光芒脱离了叶云棠的控制。
山海卷的剑光对撞叶云棠的光芒，飞雪震荡着，乱了气流，直冲云霄之上。
对撞之后的光芒依旧凌厉地朝着苏牧的方向奔去。
一声尖锐的声响，风雪弥漫之后，车马碎裂，鲜红的血洒在地上，冒着热气融化了积雪。
而苏牧四人的身影落在了远处。
无论是谁，都有保命的办法。而关键在于苏牧应对的时机。
无定诀和山海卷都给了苏牧求生的希望。
咔嚓。
地面裂开，近百米的裂缝有一掌之宽。
大雪恢复了原来的秩序，簌簌落下。而几人的肩上没了积雪。
第六境的修行者只需要一招就让苏牧耗尽了灵力，还好仅是耗尽了灵力。
三个境界的差距，更是传说中第六境的强者，简单的一招就需要苏牧用尽全力应对。
“无定诀加上山海卷，耗尽了灵力才侥幸有了一丝生机。”
能在第六境的大人物手中逃命已经很了不起，哪怕只是逃了一招。
“很玄妙的武技。”叶云棠在揣摩着刚才一瞬间失控的感觉。“灵苍剑术难学。青霄洲这一代里也就只有你一个。但灵苍剑术比不了那一招。能告诉我武技的名字吗？”
“无定诀。”苏牧调整着自己的气息，依旧平静。
“玲珑书院果真不凡。”叶云棠称赞一声。
苏牧所有的一切都能够归功于玲珑书院，不得不说，玲珑书院是一个很好的挡箭牌。
叶云棠走出风雪，抬手一招。掌心之中光芒凝练，风雪幻化成一头异兽，发出嘶吼，奔腾而来。
莫璃的气息紊乱，又很快平息下来。她上前一步，站在了苏牧的身前。
白玉镯浮现在莫璃的手腕中，镯子上金色的丝线丝线散发着荧光。
苏牧知道莫璃想要如半年前溪谷那一夜化作另一轮皎月。他握住了莫璃的手，说道：“哪有让你挡在前头的道理？”
“小将军……”
“放心，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