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约翰开始向下攀爬,中间差点失手,从灯塔上掉下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别墅的,只是觉得这一路神不守舍,仿佛被恶魔迷住了眼睛,被深渊拉住了灵魂。
他独自坐到客厅,眼中没有半点神采,他的信念在崩塌,头发逐渐有了灰白之色。
出卖贝丝,出卖这个救下友伦的恩人,就能立刻拯救他的朋友。
甚至因为贝丝的死亡,整个城市,都能免于对巨龙之王的祭奠。
心中的信念,对友人的拯救之心,这一刻成为了两种不同的力量,这两种力量,不断的在约翰的心中战斗。
“有时候,人必须在艰难的时刻,做出艰难的选择。”
这是友伦对约翰说的话。
约翰知道,现在确实到了艰难的时刻,他也必须做出艰难的选择。
他抬头看向上方,心中已然有了某种决定。
贝丝,如果你回来了,你会做什么?
继续你的地上神国,继续你惨无人道的暴君统治?
约翰缓缓闭上双眼,贝丝,你确实救了友伦一家,我这样的行为,或许可说是无耻。
不,不是或许,这就是无耻。
这一刻,约翰的眼睛有了决绝,骑士之道在他心中崩塌,他的心中,诞生了某种其他的东西。
他现在还不能理解这是什么,但他确实感受到了。
如果贝丝要怪他,那就由她,约翰已经不在意了,无非一命换一命。
他头上的白发从新变黑,甚至有了一丝淡淡的金色,那是一种新诞生的力量,这抹力量在完全觉醒之前,谁都无法察觉。
他缓缓起身,走向了友伦一家的房间。
他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门而入,现在不是怕扰的时候,现在是解决一切的时候。
伴随着大门的打开,友伦和妻子奇怪的看向门口,约翰正一脸肃穆,眼神深邃的看向两人。
夫妻二人很奇怪,怎么约翰来,连门都不敲一下。
“约翰你……”
约翰伸出手指,放在嘴边,指了指外面,示意两人出来说话。
友伦和他的妻子对视了一眼,中间的爱丽丝已经睡着,两人该说的话,已经全说了。
起身跟着约翰一起出了房间,约翰带着二人,一路来到了地下室,那是别墅储存酒水的地方。
点上一根蜡烛,明明无风,烛光却在不停的摆动,今晚的对话,注定是不平静的。
这里的谈话不容易传出去,绝对不会被上面的圣徒听到。
“约翰,你为什么突然带我们来这里。”
友伦看着周围的酒桶,向约翰问道。
约翰转身看向二人,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眼眶却被黑暗完全遮挡: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们一家全部都活下来,就留在这里,你们一家团聚,自由的在这座城市生活。”
友伦吃了一惊,他连忙将手放在约翰的额头上,感受着和常人没有差别的体温,他抓住友伦的肩膀,悲伤的说道:
“约翰,接受现实吧,我们没有办法,我们也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只要你和骑士先生,带着爱丽丝离开……”
约翰猛的抓住友伦的衣领,黑色的瞳孔注视着友伦的眼睛,仿佛要从友伦的眼睛中,钉住友伦的灵魂。
“友伦,你先听我说。”
友伦看着约翰的眼睛,他从未从这位友人的眼中,看到那样的眼神,仿佛那眼神中,有着无尽的黑暗。
“你想说什么。”
友伦注视着约翰,想从他的眼睛中看出些什么,但是他看不到,什么也看不到。
约翰放开友伦。
“那位骑士先生,他的真实身份是贝丝。”
“什么?!”
友伦大吃一惊,又猛的捂住嘴巴,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怎么可能。
那位地上神国的创造者,居然就在自己的身边,还救过自己。
约翰没有理会友伦的震惊,他抓住友伦的肩膀,脸上满是狰狞,眼睛死死的盯着友伦:
“友伦,只要出卖贝丝,你就能和你的妻子,和你的女儿,幸福的生活在这里,只要你去领主府举报她。”
“啊!”
妻子在一旁尖叫出声,她不敢想象,这样的话,是从一位品行如此正义的骑士口中说出。
约翰可是神赐,他可是将信念,看得比生命都重要的骑士。
友伦不敢相信的看着约翰。
贝丝救过他的性命,贝丝救过他的全家。
无论贝丝的地上神国,造成了多少灾难,让多少生活在无尽的痛苦中,贝丝都没有对不起友伦,贝丝对得起友伦一家。
“不,约翰,我不能这么做。”
友伦咬紧牙关,他的面容逐渐扭曲,他的心中充满了挣扎,但他还拒绝了约翰。
约翰看着朋友的挣扎,这样的挣扎,他也做过,但是他知道,这是拯救友伦一家,唯一的办法。
无关乎正义,无关乎信念,这是一个选择,是一个最有利的选择。
“友伦,人必须在最艰难的时候,做出最艰难的抉择。”
这句话是友伦说给约翰的,现在约翰还给友伦。
约翰没有逼迫友伦,他说道:
“无论你做什么样的选择,友伦,我都支持你。”
留了这么一句话,约翰离开了地下室,将空间留给了夫妻二人。
友伦呆滞在原地,他看着约翰离开,心中仿佛有了崩塌了一般,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向他压下,要将他压成一堆齑粉。
“友伦……”
妻子心疼的看向友伦,她知道丈夫心中的挣扎,对于一个常年被分配给不同男人的女人,她并没有什么大的欲望。
这段时间,是她最开心的时刻,相聚的这些日子,看着女儿长到现在,她已经满足了。
“友伦,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友伦将头埋在妻子的怀里,眼泪顺着鼻梁流下。
“我们不能这么做,我们不能出卖贝丝,贝丝没有对不起我们,她甚至发誓要守护我们的小爱丽丝……”
“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你已经够好了……”
夫妻二人的眼泪,仿佛要在这一天彻底流干,人生的转折与选择,不断的折磨着他们的灵魂和良知。
两人互相搀扶着,走过幽暗的地道楼梯,向爱丽丝熟睡的地方走去。
轻轻的开门,轻轻的关门,当友伦再次看到爱丽丝那熟睡的面容,心中的魔鬼再次爆发。
他想要的不多,他只想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他真的只想要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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