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轻歌有很多脏话要说。
但她说出口就会变成***,还过不了审。
江悟真道:“我已经让你上来了,你放开步姐姐。”
老太监冷笑道:“这可不行,你得帮我把过来的人糊弄过去。在此期间,只要你敢求救,我就杀了她。”
江悟真有些生气,但没法子,只能吩咐车夫:“继续往前走。”
马车动起来。
气氛略有缓和。
步轻歌感觉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指动了动,隔着帷帽摩挲着她的肌肤——在占她便宜。
狗改不了吃屎的东西。
老太监感觉到步轻歌透过帷帽的冰冷视线,一直慌乱不安的脑子忽然就清醒了一下。
为什么她能被他这样挟持着?
以她之前展现出来的身手,这是不应该的事情,至少应该有所挣扎。
除非,她也在遮掩什么,所以不方便反抗他。
老太监的汗一下就流了下来。
他分明控制着她的要害,却完全没有掌控她的感觉。
老太监意识到了什么:“你……你……”
他试图发出声音,却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低头,手上传来轻微的刺痛。
这个手法,之前往他身上扎针的就是步轻歌!她要害他!她要他死!
老太监一下握紧了步轻歌的脖子,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手指趋于僵直。
步轻歌顺势挣扎起来,“拼命”挣脱他的控制,和江悟真一起瑟瑟发抖:“啊!他……他这是怎么了?”
马儿发出一声嘶鸣,马车被逼停了。
老太监的眼睛圆睁。
前狼后虎。
景明刑部出身,手腕狠辣,而眼前的小娘子要他死。
不!他要活着!
哪怕要面对景明的酷刑!
老太监哆嗦着已经僵硬的手给自己扎了一针,然后拼了命地向车厢外探身去。
马车一停,惯性直接让他连翻带滚地落到了车下,噗噗地溅起灰尘。
“下车!”
底下有人呵斥。
江悟真止不住地战栗,握着步轻歌的手,和她一起走下马车。
何必陈走过来,检查了一下老太监的情况,然后对景明道:“死了。”他抬头看向步轻歌二人,声音严肃,“这是怎么回事?”
江悟真哆嗦道:“他……他劫持了步……步姐姐,他掐着姐姐的脖子,然后就……就摔了下来。”
她的嗓音颤抖,刚好因为发音问题,把“步”字说得相当含糊。
车夫也战战兢兢道:“是这个人劫持了姑娘,非要上车,还要姑娘给他遮掩,我们路上恰巧碰见,之前从未见过的。”
步轻歌在旁边让帷帽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没吭声,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
何必陈看向一边。
步轻歌顺着何必陈的目光看去。
提笔浓墨饱蘸,点染无边春色和煦,景深明秀,才能勾勒出这样浓丽的眉眼,风月无际,一眼荡魂间,便该是那陌上足风流,是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景明。
在这个世界,时间线已经过了三年,但对步轻歌而言却不过几天时间,比之曾经的少年风华,如今的景明却是变作了越发锋芒毕露的模样,两颊略带稚气的肉消退,于是骨相俊美,凌厉异常,如开到荼蘼的花,显出近乎血腥的艳丽色彩。
他走到老太监的尸体旁。
步轻歌冷静地站着。
老太监本来就该死的,只是他一直不死,步轻歌只能再送他一程了,伤口就在手上,非常小,但确实存在。
景明示意了一下身后的人。
步轻歌又见到温元平,他在景明面前表现得更谨慎小心一些——他把老太监身体,包括但不限于手掌都翻了一遍。
景明只看不动手。
死洁癖。
步轻歌默默吐槽。
她捂紧了自己的马甲。
景明的目光落在老太监明显不太对劲的手上。
何必陈在一旁瞧着,反而补充道:“丁茂坤出宫之前便有些手上功夫,使的是银针,手指弯曲与手上略有伤痕都是正常的。”
景明抬起眼睛。
步轻歌脑中一瞬间闪过碎玉浮冰这四个字。
景明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善人,但总会给人以温柔的幻觉,又会在接触到他眼睛的那一刻迅速消散这种错觉。
此刻他的目光,便如春日未化的厚厚的冰层,幽凉寒冷。
步轻歌几乎要怀疑,为了不错放一个,景明会把在场的人都嘎了。
所幸何必陈看向她们,问了一句:“你们是谁家的女眷?”
车夫答道:“我家家主是冯阳司马江大人。”
江悟真的父亲担任冯阳司马,掌握当地军事。
这就不方便扣押她们了。
景明转身离开。
温元平见状,安排道:“把尸体带回衙门!”
侍卫上前,把丁茂坤的尸体搬走。
留下步轻歌和江悟真面面相觑。
景明眉心微皱。
明明之前跳舞女子的脸被遮挡严实,他却有一种莫名眼熟的感觉。
像谁?
纪潇。
只是这样一个念头,便足够让他心生杀意。
天牢十八层,层层刑具、剥皮剔骨。
而只是这样的想象,便足够让他放走了丁茂坤,然后看着他死在了自己面前。
离开那个地方,他拉回自己的思绪,却又在第一时间觉得方才站在那儿微微颤抖的那个女子,也很像纪潇。
不,不对。
景明停住脚步。
跳舞的女子和站在那儿的女子重叠在一起,即使一个戴着面具,一个戴着帷帽,但身形骨骼是一致的。
她们就是同一个人。
他问温元平:“在仙云乐坊跳舞的女子是谁?”
温元平一愣,不知道大人这么好的记性为什么还要问他,随即答道:“一个是通判家的仲湘,另一个是步方海家的三女儿,冯阳地界出名的掌上舞步轻歌。”
步、轻、歌。
景明垂下眼睛。
温元平想提一嘴步轻歌和纪潇长得很像,但又想起她们迥乎不同的个性,而且大人一直对纪潇持有一种讳莫如深的态度,况且两天后他能自己看见本人,当下思量再三,闭嘴不言。
江悟真送步轻歌回了步府。
步轻歌道:“多谢了。”
没有江悟真,她就要直面景明了,想想那画面……太美了,她不敢想。
江悟真把她拉到无人处,小声道:“姐姐要小心。”
步轻歌一挑眉。
江悟真小声道:“我能感觉到姐姐是认识刚才那个长得很好看的人的,只是那人很麻烦的样子,他身边的都是军队卫兵,姐姐要保重。”
步轻歌道:“你怎么知道他身边的都是军士?”
江悟真道:“我在父亲身边见过的。”
步轻歌故意为难她,做出不以为然的样子:“你叫我保重,可麻烦要来找我,我有什么法子?妹妹这话说得着实风凉。”
江悟真顿时脸又红了,磕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的意思是,姐……姐姐若是有需要,可以来找我。”
步轻歌得了自己想要的话,立刻道:“妹妹既然这样说,那我就不客气了,我除了认识刚才的活人,那个死人我也认识,不知妹妹可否帮我查一下他在冯阳地界的行踪?”
江悟真略略睁大了眼睛,她感觉有些不对,又说不出来。
步轻歌很真诚:“麻烦妹妹了。”
江悟真立刻迷迷糊糊地就答应了:“哦,好……好。”
“人都说强龙不按地头蛇,方才那人必然不若妹妹消息灵通,”步轻歌一顿夸,“妹妹看着腼腆,实际可真能干。”
江悟真走了。
半只脚都是飘的。
步轻歌一转身,一个人出现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