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五日,桓玄传檄天下,历数朝庭过失,上表弹劾司马元显祸国,兴军清君侧。
调江州刺史桓伟坐镇江陵,征调荆州、江州、雍州兵马合聚三万,于二月一日登船东进,兵发建康。
桓玄以冯该为主将,吴甫之、皇甫敷为佐,率军一万为前锋,顺江而下。
一路忐忑,桓玄强自镇定,生恐遭到朝庭兵马的拦截,哪料一路风平浪静到达浔阳。
二月二十二日,无数艨舯、走舸护卫着桓玄乘坐的楼船在岸边停靠,这艘楼船共五层,主帆高九丈,由百匹布缝合而成。楼船上遍插旗幡,搭乘将士二千余人,甲板上可以驰马往来。
桓玄一身金甲出现在楼船顶上,斜阳洒在金甲之上,熠熠生辉,有如天神相仿。
三军举起手中兵器,齐声欢呼,刀枪映日,映得江面生寒。
桓玄满面春风,军至浔阳,他自觉胜券在握。看到三军振奋,举手回应,欢呼声越发惊天撼地,桓玄目光望向建康方向,那张至高无上的座椅就在眼前。
新息,孟龙符和蒯恩于正月二十日率军暗潜入军营待命。二月十二日,王镇恶来到汝南郡军营,与杨安玄会面。
汝南军营大帐,杨安玄聚集众将,展示朝庭命其出兵雍州的旨意,命王镇恶为参军。
地图悬起,阴绩介绍收集到雍州的谍报,“……正月二十八日,司马刁畅从襄阳发兵三千前往武昌,襄阳城内仅留兵马五千……”
等阴绩讲完,杨安玄道:“愚有意以二千轻骑为先锋,先行夺取信阳,然后沿路夺取平春,过桐柏山取平氏城,接着取棘阳占据新野后,再夺取南阳、南乡二郡,整顿兵马再南下夺取襄阳。”
襄阳,地处汉水之南,与樊城隔江相对,三国环水,一面环山,易守难攻,三国时关羽水淹樊城最终没能夺取襄阳城。
杨佺期听信殷仲堪之言,率军出襄阳城前往江陵,与桓玄争斗致使全军覆灭,才致使无力保全襄阳。
杨安玄说罢,见王镇恶看着地图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镇恶,你有何异议不妨直言?”
王镇恶看着悬挂的地图,十分惊诧地问道:“王某幼时在府中看过不少地舆图,从未见过如此详细的描绘,不知此图从何而来?兵部的地图绝没有这么详细。”
杨安玄微微一笑,道:“这是《禹贡地域图》。”
王镇恶连声惊叹道:“难怪,愚叔曾说过家祖曾派人到裴家访寻此图,裴家人答复毁于战火,不想今日有缘看到此奇珍。”
提罢地图,王镇恶对众人拱了拱手,道:“方才阴司马介绍除襄阳城外,襄阳其他各郡兵力不过千人,杨将军出兵信阳,西进平城,夺取新野之策甚为稳妥。”
“不过”,王镇恶话语一转,道:“这样一来也势必打草惊蛇,若是刁畅弃诸郡于不顾,固守襄阳城待援,等桓玄援军到来,战况恐怕要发生逆转。”
蒯恩道:“朝庭有六军,加上北府军和谯王兵马,荆州兵马虽壮,要想攻占建康谈何容易。依愚看来,很可能两败俱伤,届时恒玄退守江陵,自顾不暇,哪有力救援襄阳。”
阴绩附合道:“不错,我等占据新野、南阳等郡之后,再合兵围困襄阳。桓玄此次东征从襄阳调运了不少粮草,襄阳没有补给至多坚持三个月。”
如何攻打襄阳,杨安玄和众人议过多次,阴绩认为迅速占领义阳、新野、南阳等郡之后,屯兵樊城,再渡江攻打襄阳。
孟龙符则认为应该先全力攻打襄阳,只要夺下襄阳,其他各郡定能望风而降。
阴敦则云,兵法有“我欲战,敌虽高垒深沟,不得不与我战者,攻其所必救也”,提出围点打援,围困一城,引诱刁畅出兵救援。
王镇恶道:“朝庭自正月一日宣布讨伐桓玄,一直未见动静,愚观朝庭其实心怯。桓玄封锁长江,京城物资匮乏,刘牢之心存疑虑,历阳兵力不足,朝庭怕是败多胜少。”
杨安玄的眉头皱起,他清楚地知道由于刘牢之的反叛让桓玄轻松地夺取了建康,而且军力折损不大。
自己如果不能赶在桓玄入京之前占领襄阳,等桓玄稳定下局势,势必派兵救援襄阳,届时以朝庭的名义宣布自己为叛逆,自己将十分被动。
穿越以来,自己在不断地改变着历史,从秦军手中保住洛阳,击败魏国大军,成为两郡太守,招揽孟龙符、王镇恶、胡藩等人,初步建立起基业。
但历史前行的惯性依旧难以阻挡,桓玄还是出兵建康,迈出了篡晋的步伐。
襄阳一时难取,自己于公于私都不能让桓玄轻易地占据建康,抢占先机至为重要。
“刁畅为人贪鄙”,杨安玄道:“到达襄阳后广置田地,又向城中富户勒索财物。桓玄东征从襄阳调运粮草,刁畅从士族手中搜刮,士族对其怨恨在心。若能先行潜入城中,与士族合谋,或可轻取襄阳。”
杨尚保接口道:“安玄,当年二哥镇守襄阳时,愚替他掌管财货,与城中习家、张家、刘家等士族多有往来,七叔愿前往襄阳,说明这几家作为内应。”
杨安玄一愣,他原本属意二哥杨安远,没想到杨尚保会主动请缨。杨尚保为人油滑,好贪小利,不过对家族还是很看重。
“七叔愿往,那是最好不过。”杨安玄笑道:“前往虎穴不可不慎,有劳二哥带了百人乔装随行,护卫七叔的安全。”
杨安远沉声应是。
杨孜敬瞥了一眼七哥,知道他有些发急了。
随着杨广、杨佺期身逝,杨安玄成为汝南太守,家族的权柄逐渐向下一辈转移。当杨安玄成为颍川和荥阳太守之后,这种趋势已然明朗。
杨思平、杨安远以及自己都因杨安玄的推荐而得官,家族成员的出仕都要仰仗他。
名义上杨安深才是一族之长,但只要眼不瞎谁都知道真正的话误权在杨安玄手中。没看过年时与杨安玄一向不对付的族叔杨才也腆着脸把杨安玄夸成了一朵花吗。
族中子弟越来越多,自然出现僧多粥少的局面。自己和杨尚保与杨佺期同祖,儿时一起长大,关系自然密切,佺期和大哥在时自然会照应自己。
现在杨安玄掌权,与自己又隔了一层关系,他肯定会倾向照顾大哥、三哥的后人以及自家兄弟。
所以七哥才会铤而走险前往襄阳,无非是想立下功劳,让安玄不至于边缘化他这一枝。
杨孜敬无由生恼,七哥之子杨育与安玄关系尚好,自己的三子杨景、杨珽、杨洪与安玄都不亲近,这次出征襄阳,自己要卖卖老命。若能立功取下襄阳诸郡,想来一郡之守不难,那样便是离了主枝自家也能撑起门户。
杨安玄不知道族叔们的打算,他与众人商议,让杨尚保、杨安远乔装先入襄阳作为内应;五日后自己率轻骑作为先锋,夺取信阳和新野,届时等杨尚保从襄阳送信再定行止。
众人领命各自行事,杨安玄回到屋中开始写信。为了拖住桓玄前进的脚步,杨安玄不得不在给谯王司马尚之的信中透露些天机。
首先,杨安玄在信中明确地告知司马尚之,自己会在二月二十日出兵信阳,然后夺取新野等郡,攻打襄阳城,牵制桓玄。
其次,提醒谯王桓玄极可能会屯兵姑孰,然后夺取洞浦。洞浦是豫州水师驻军之所,刘衷曾来信告诉杨安玄,谯王命其为荡波将军,操练水师两千,有大小船只二百余艘。
“桓玄欲北上,必先取历阳。以谯王之英明,必驻军于洞浦,分别军于横江以为犄角,愚以为防守横江之将至为重要。”
杨安玄记得史书上记载,正是司马尚之派去防守横江的武阳太守杨秋的背叛,导致了豫州兵马全线崩溃,桓玄轻易地扫平了北上的障碍。
犹豫再三,杨安玄还是没有在信中写杨秋的名字,那样太过惊世骇俗。
不过杨安玄在信中隐晦地提到,桓温三度北伐,手中勇将无数,像苻宏、苻朗、杨秋等人降将受桓温之恩,又非我族类,绝不可让桓温旧属单独统军。
最后,杨安玄提醒司马尚之,征西将军刘牢之,心怀疑虑,意存观望,不可不防。若能及早南下援助历阳,则可合力抗拒桓玄,若是北府军驻军不发,恐怕要早做预防。
写完给司马尚之的信,杨安玄又提笔给刘衷写了封信。信中警告刘衷注意桓玄派兵偷袭,当心荆江兵马火攻焚船,让刘衷说服谯王,先行移水师屯于洌州。
洌洲与洞浦不过二十余里,随时可以南下支援战事,而桓玄兵马要北上,则要经过洞浦和横江两处,牵一发而动全身。
杨安玄记得朝庭誓师出兵,刘牢之所率的北府军便屯于洌州观望,刘衷若能先行驻防,既能逃过一劫又能让刘牢之心存顾忌,一举两得。
写完信,杨安玄唤张锋,让他带人火速将信送往历阳,争取赶在大战发生之前改变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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