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卓的六十大寿就这样潦草收场,众位宾客最后都尴尬相携离去。本来热闹的场景突然空无一人,高卓安静的坐在主位上,眼睛望向门口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师,我送您回去吧。您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这样下去肠胃会受不了的。”
身后是郭品妍关怀的声音,以往高卓会满心宽慰这个弟子的暖心举动,如今听来只觉隔着天边并不真切。
“我是不是做错了?”
高卓喃喃出口,满眼无措看向身后的郭品妍和谢芝齐。
“老师,师姐会理解的,您都是为了她好。”
郭品妍上前一步急切的解释道。谢芝齐从椅子上拿过自己的外套,也走到高卓面前。
“老师,既然混黑道不能当您的弟子,那我自愿退出师门。”
“谢芝齐!!!”
郭品妍不可置信的尖叫声在耳边响起,高卓更是茫然。
“我之所以坚持到现在没有离开,是想陪您走完这场宴会。如今宴席落幕,从此刻开始我再也不是您的学生了。沧沧是我的爱人,不管她成为了什么样的人,我都无比坚定的爱着她。”
“我的爱人受了您的偏见和侮辱,因为您予我有恩我不能当众反驳您,可是我总有选择的权利。”
“不管她是站在光里还是在黑暗中行走,我都要和她肩并肩去守护她。”
“您六十岁大寿,我祝您此后余生身体安康、平安顺遂!”
落下最后一个字,谢芝齐穿上外套疾步朝外走去。沧沧听了高卓的话一定很难过,他得去找她。
徒留在身后的郭品妍大喊着“谢芝齐你回来!”的话,然后瘫软在地上大声哭嚎。
高卓看着满目狼藉,神情更加茫然不知所措。
高明君喝醉了,她拉着沧沧进了zero一杯一杯不停的喝着。和白乾安聊得风生水起,当然是她一个人在说话。滔滔不绝的聒噪声响彻在沧沧和白乾安的耳边,还不能离开。但凡离席她就喋喋不休的吵闹,惹得酒吧所有人行注目礼。
“白乾安,你....你喜欢沧沧吗?”
不着四六的话一出,被握住手的白乾安,旁边的沧沧,还有刚进门的顾湘森和谢芝齐一瞬间齐齐变了脸色。
“回答我!!”
高明君还在坚持白乾安的答案。
“师姐,你醉了。”
沧沧起身扣住高明君的手腕,想让她放开白乾安。
“我没醉!!!”
今天的高明君异常坚持,她重新扭头看向白乾安。
“你知道,我是双向情感障碍,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白乾安淡定的把手从高明君手里抽回来,口中不带任何情绪的回复。这句答案让除了高明君以外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顾湘森,他直接大踏步的走过来站在白乾安身旁,伸手搂住哥哥的腰宣誓主权。
“顾湘森,你喜欢沧沧吗?”
熟悉的论调,几乎送命的提问再次上演。此刻沧沧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为什么坚持问这个问题?”
顾湘森凑近高明君盯着她醉醺醺的眼睛疑惑发问。
只见她扭头转向沧沧,伸手抚上沧沧的侧脸。盯着那双暗沉无光的眼眸,痴痴的笑了一声。
“因为我的世界,不需要有不喜欢沧沧的人存在。”
“我的沧沧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师妹,我说创业没人支持,我爸都不支持我。只有她拿出全部积蓄给我,然后鼓励我一定会成功。”
“我的沧沧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小师妹。我们举步维艰的时候,只有她一人敢孤身犯险,杀进竹域楼,把我们所有人护在身后。”
醉酒后的高明君端着酒杯给所有人介绍兰沧沧,那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无条件支持她、保护她的人,所以她要骄傲的大声告诉全世界,她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小师妹,此生无憾。
“可是我的沧沧,也是接收这个世界恶意最多的人。”
高明君的口吻急转直下,略带悲伤。抬头间,她有恍惚看到谢芝齐,于是睁大模糊的眼睛冲着谢芝齐而去。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领。
“师姐!!”
沧沧一看架势不对,赶紧上前阻止。但是,晚了一步。
“谢芝齐!!你背叛我的沧沧,和郭品妍上床还发朋友圈。你简直。。。恶心至极!”
此话一出,喧闹的现场一片寂静。每个人都扭头看向这场大戏,毕竟涉及兰爷,大家对于八卦还是很好奇的。
“我、没、有。”
谢芝齐咬着后槽牙说出这三个字。他没有背叛沧沧,他没有和郭品妍上床,这都是污蔑。
“我有证据....我有证据,你等着。”
高明君慌里慌张扭身就要取自己的手机翻看讯息记录。
“师姐,你醉了。我送你回公寓。”
沧沧一个健步冲上来拦住高明君要送她回去,这个话题再说下去,明天竹域楼就会疯传自家兰爷被抛弃的八卦新闻了。
“我不要回去....谢芝齐!我一定要给你看!”
话音落下,沧沧一个手刀过去高明君的身体就瘫软了。
“今天这里的谈话谁要是敢泄露一个字,你们知道我的手段!!”
沧沧把高明君背在背上还不忘回头威胁竹域楼的属下们。接收到兰爷的命令,属下们马上正襟危坐低头称是。
“我来背吧!”
谢芝齐把高明君挪到自己的背上,沧沧看了他一眼没反对。两人带着一只醉鬼出了zero。
一路无言,高明君的公寓本就离得不远。可以说他们几人的公寓都在中央大街上,相隔也不过5分钟的路程。
等到把高明君送回家,确认她没事儿正常熟睡之后沧沧和谢芝齐走出公寓楼,谢芝齐在前沧沧在后。
突然电话震动声响起,沧沧摁下接听键。
“好,你多加小心!”
寥寥几句后她果断断开了连线。
此刻月光倾泻而下谢芝齐独占全部,月光下的他几乎熠熠生辉,白皙的皮肤发着暖光,黝黑的狐狸眼里湖面清澈荡漾如同一江春水。眉眼浅淡如一幅水墨画,一眼望去他站在光里如同谪仙。
沧沧站在暗处,身影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的不止有面容,还有眼底积蓄的漆黑墨潭,深不见底。
命运真是爱捉弄人,8年前沧沧被阳光偏爱,谢芝齐站在暗处逡巡彷徨。8年后两人境遇对调,谢芝齐终于踏出阴影得到自己想要的光,沧沧却走进黑暗踽踽独行。
“沧沧?”谢芝齐在不远处回身呼唤。
沧沧一步步走近月光中,看着往昔谢芝齐熟悉的眉眼,伸出食指一一划过。指腹带去的温度如同水波,在谢芝齐的心湖里慢悠悠的荡开。
然后,在他最幸福的时候,他听到了来自地狱的声音。
“谢芝齐,我不爱你了!我们分手吧!”
自那晚之后,沧沧大多数时间都待在竹域楼处理最近一年来积压的事务,越来越严肃的表情让所有前来裴宅汇报工作的属下们都胆战心惊。连佣人们脚步都是轻轻地唯恐惊扰了她。
“你都躲在裴宅半个月了,难不成预备一辈子躲着?”
沈浮白从高耸的文件堆里抬起头,看着同样被文件埋头的沧沧,忍不住找个话题想聊聊。
沧沧看文件的眼睛一顿,随后手指捏上酸涩的鼻梁轻闭上眼睛。
“谁说我躲了!”
这种不承认的音调让沈浮白不自觉弯起唇瓣。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兰沧沧在感情上的生动表情。
“竹域楼都传遍了,说他们心心敬仰的兰爷成了被渣男抛弃的可怜鬼。”
沈浮白听到这个传言先是皱眉,随后就乐不可支。兰沧沧不祸害别人就不错了,谁敢抛弃她,不要命啦!
可是看到她一连7天每天工作16个小时连轴转的情况,他又不得不相信这个风言风语。
“果然,就应该把他们发配非洲去挖矿。”
沧沧睁开眼睛,目光锐利喃喃道。
“话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这段时间很反常知道吗?”
沈浮白担忧的问道,只是还没等沧沧回复,书房的门就被大力推开,高明君穿的像个小偷一样捂得严严实实,然后转身关上门后还左顾右盼,唯恐被人跟踪。
“你是做贼去了吗?”
沈浮白看到又来一个显眼包,忍不住出声嘲讽。
“你才是贼呢!”高明君翻着白眼。
然后坐到沧沧对面也不开口,只用眼神看向她。
“所以,你是和谢芝齐又分手了?”
这个“又”字用的很巧妙,至少把沈浮白吸引来了。这个冰块脸一样的男人,不熟的时候是高冷男神,熟稔之后就是个爱八卦的鸡婆男。
“嗯。”沧沧淡淡的点点头。
高明君的表情一下子变了,手掌狠狠拍向桌面。
“他又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是不是?”
“没有。”
“那为什么分手?难道是我那天醉酒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高明君双手捂住嘴巴,瞪大了眼睛作惊恐状。
“没有。”
沧沧依然淡定的回复。和高明君没关系。
“那究竟是为什么?你们错过了8年欸,好不容易在一起了为什么又要分手?”
高明君口吻明显急躁起来。她好不容易盼着沧沧能得到幸福,怎么就临门一脚的时候冷却了呢?
对上高明君想要探寻真相的眼睛,沧沧知道今天要是没有个能说服她的解释,这件事是别想善了了。
她僵硬的身体往后一靠,甩甩酸麻的手腕。抬眼正色说道:
“师姐,我不爱他了。”
一句不爱了,让高明君和偷听的沈浮白俱是一怔愣。
“那天寿宴我看到他和郭品妍站在一起,我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情绪。如果是10年前的我,一定想尽办法让别人知道谢芝齐是我的。但是现在...我没有了。”
“喜悦、悲伤、愤怒、难过...通通都不见了。”
“既然看到他,这些情绪都没有了。那还在一起干嘛?不如早点说清楚,各走各的路。”
沧沧说完就垂下了眼眸,长长的弯翘的睫羽遮蔽了眼底的幽谭。她面不改色,似乎在说着不重要的事情。
“是因为老头子的那句话?”
高明君思索后突然提问。她始终觉得高卓的那句话对沧沧是一种无形的伤害。
沧沧手中的笔一顿,随后轻笑一声。
“不是...我理解老师的选择。是真的,对谢芝齐没有感觉了。”
重新投入工作中,沧沧觉得自己迷茫的大脑会迅速转为清醒,大脑高速运转之时,这些不重要的事情才会暂时远离。
高明君看着陷入工作的沧沧一阵苦恼,谢芝齐也疯了,每天阴沉着脸在解玲堂,路过的每个人都战战兢兢的不敢上前说话。
整个解铃堂的氛围直线下降。
“沈浮白,竹域楼在商场走的很艰难是不是?”
沧沧从文件中抬头看向对面的沈浮白直接问出口。
城西区自然不必说,竹域楼势力范围下的商业活动开展的如火如荼,沧沧专门开辟一条小吃街出来,装修的古香古色吸引大批民众前往观光。
中央大街每月阴历初二、十二,城西区都会举办最大的节日“花朝节”。满满的鲜花充斥店外和街上,凡是身穿古装的女孩们在中央大街购物都是5折优惠。
节日、古装和女性疯狂的购物需求联系在一起出其不意,女生们还不用怕,竹域楼当天还会安排180以上的年轻小哥哥们护送她们安全到家。只这一项活动,一年就能给竹域楼带来30%的收入。
更别提新开的安保公司、娱乐公司还有网文网站等。除了市政这些基础建设,余下的都是竹域楼进入商场后扩张的重点。
如今除了“花朝节”是整个城西区的狂欢活动外,其余生意都在向外扩张。只是目前在其他城区发展的势头不是很好。
“城南区明明兰陵阁已经覆灭了,反而运行是最差的。你调查过原因吗?”
沧沧举着手里的数据皱起眉头。对面的沈浮白眼神一顿,声音暗沉了几分。
“我会解决!”
再没有其他话和沧沧交流,他抓起桌上的外套走了出去。沧沧站在书房里不解其意。
不过沈浮白这个人言出必行,既然他说能解决应该就可以,沧沧放下心来。
在裴宅待了将近半个月,沧沧才算全部掌握了竹域楼目前的状况和进度。伸伸懒腰走出竹域楼,头顶上的阳光挥洒下来沧沧赶紧用手捂住眼睛,等彻底适应后才慢慢走出去。
头还是有点眩晕沧沧一步一步走着,迎面吹来的风让本来发胀的头脑清醒了几分。等到解铃堂的时候已经下午3点了。
沧沧慢吞吞走上二楼正赶上玉司野过来。
“BOSS,你还好吗?”
看到沧沧脸色有些不好,玉司野上前询问道。
“还行,就是脑袋有点蒙。”
沧沧摇着头试图晃几下让头脑清醒,奈何眩晕感更严重了。
玉司野把沧沧扶到院长办公区的沙发上,伸手触碰沧沧的额头,一股滚烫袭来让他惊了一下。
“BOSS,您发烧了!”
发烧了?沧沧没觉得自己生病,除了头脑发胀想睡觉没别的感觉啊。
“您稍等!”
玉司野把沧沧摁在沙发上休息,然后急匆匆出门而去。沧沧实在觉得难受顺势躺在沙发上,合上眼稍作休息。
高明君今天不在,玉司野找来医师部的今日排班表,确认后直奔一楼。
谢芝齐刚送走今日的病患就遇到了冲他而来的玉司野,脸上带着焦急。很少能看到这位平时淡定的行政部主管脸上变了颜色。
“谢医师,你之后没有病患了吧!”
玉司野过来确认。谢芝齐点点头确认。
“那正好。BOSS发了高烧在二楼办公区人事不省,辛苦带她去医院看下。你之后的薪资不会扣除....我还没说完呢?”
还没等玉司野说完,谢芝齐已经变了脸色。他疾步冲向二楼的院长办公区,看到了已经睡昏过去的沧沧。
顾不得许多,谢芝齐抱起她直接冲到楼下。沧沧双颊泛红,口中一直低喃着“难受”两个字,惹得谢芝齐心底更是焦急。
谢芝齐第一次觉得自己开车慢,只要听到沧沧的低喃他就忍不住更加快速,连车后传来的警笛声都听不到。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沧沧被送进急诊室检查。谢芝齐被身后赶来的交警堵住,乖乖缴了罚款受了教育。谢芝齐一双眼盯着急诊室不敢错开。
高明君得到玉司野的电话也急匆匆赶来,看到倚在门口满脸焦急的谢芝齐,两人相顾无言只是对视一眼就站在不同的地方。
“沧沧怎么样了?”
看到有医生出来,两人一齐上前询问。
“病人现在还好,正在输液。一会儿回普通病房等清醒了就可以回去了。”
“那她发烧是因为?”
“最近有过度劳累的情况吗?”医生问道。
高明君想了一下,迅速回答。
“有的。最近在处理事情,一天睡眠也就4个小时左右。”
她听沧沧提过竹域楼积压的事务比较多,每天都埋在文件堆里。沈浮白好像有什么事情离开了,临走前也提醒了她几句。结果,她一忙就把沧沧忘了。
“那应该是过度劳累造成的免疫系统变弱引起的机体反应,不建议这样高强度的工作,这回是幸运,下回就是猝死了。”
医生严厉的说道。高明君赶紧点头,连连表示会时刻监督她。
沧沧不一会儿被护理人员推回普通病房,此刻睡着的她和10年前没有任何分别,只是脸色苍白,眉宇间难得看到这样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