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书包,快回家吧。”
浓密的油菜花地里,胧月依照记忆中的位置轻松找到了那个粉色的简陋的小书包,书包很轻,没有装什么东西。
想一想这个节点发生的事,还真是好笑。
不过是几个小男孩随手的恶作剧,女孩却害怕了好几天,最后因为夜晚的来临,怕黑的小孩当然是哭着跑回家了。
一点都不知道人性的险恶,宁愿怀疑自己没有把书包带回家,都没有怀疑是路上那个小孩随手把它扔掉了。
切,真傻。
“嗯嗯,谢谢姐姐,快到晚上了,我也该回家了,妈妈说天黑了会有怪物来哇呜!一口把我吃掉!”
“姐姐你说天黑了会不会怪兽来吃小孩呀?”
“……,不会,夜晚的怪物只会吃掉坏人。”
胧月一脸平静地看着她,可血瞳中却有一些波动。
“真的吗!”
“真的。”
“好耶!那我肯定就不会被怪兽吃掉了。”
“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坏人,月月可听妈妈的话了,一点一点坏事都不会干呢!”
孩童的话是最能触动人心的,因为他们纯净而无瑕,不含有任何杂质。
“你现在是个好孩子,快回家吧。”
“好,姐姐再见,我以后也会是好孩子的!”
“再见。”胧月平静的看着夕阳下奔走的女童,她笑着离开了。
自己也该向下一处节点了。
……
天色暗沉,田埂上坐着一个穿着白色小公主裙的女孩,她怕黑,但却没有哭泣,因为一下午的时间已经将眼泪流干。
“你为什么坐在这里,不害怕吗,不回家吗,天黑了,可是有怪兽要出来吃小朋友的。”
见小女孩一直低着头,眼神呆滞,胧月就直接问道,语气苦涩,像是在自嘲。
“我没有家,爸爸妈妈不要我了……”
没有大哭大闹,只有死一般的平静,这种话真的是从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口中说出吗。
“那要不要跟我走。”
胧月不需要蹲下,因为她现在的样貌其实和小女孩一模一样。
小女孩是她的过去,她现在比谁都能清楚地感知到那颗痛楚无比的心脏。
她不知道那是【气话】,在她有限的认知中,她只知道父母不要她了,她没有地方可去了。
父母的话像是利刀一般插在心口,刀会被拔出,伤口会愈合,但伤疤也会陪伴她一辈子。
“好。”
女孩的声音死寂,没有一丝活力,胧月上前,拥抱出了过去的自己,感受着相同的情绪,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多谢。”
这句话是胧月说的,她睁开眼睛,看着尚且懵懂的自己,并没有解释出这句话的含义。
就算是绝望到极致,她此刻的愿望也只是:谁能带她走,哪里都好。
……
哗啦啦,好大的雨呀。
高个子撑着伞,矮个子兴奋的说着,自己今天受到了老师的表扬,高个子微微点头,像是在说我的孩子真棒。
而女孩却独自站在屋檐下,看着人群逐渐走光,她低着头,厚重的刘海遮住她微红的眼眶。
她等呀等,终于等来了失望。
迈开脚步准备走出屋檐,准备回“家”去。
嗯?为什么没有雨点落到她头上?
原来是一把大伞为她遮住了雨。
不太高的身体却将雨伞撑得稳当,胧月只是朝她一笑。
最了解自己的人永远是自己。
这个节点中她想要的不过是家长来接她回家,而不是泥泞小路与推辞。
【我还以为##去了】
甚至没有一点歉意,一开口便是相互的推脱。
“那边不是回家的路。”
女孩提醒道。
“谁知道呢,过去别无选择,只能孤零零的朝着【家】的方向走,但现在……”
外表与女孩无二的胧月轻笑,并没有再说下去。
周围的建设并不繁荣,空气也十分清新,两个外貌相同的小女孩打着伞走在小路上,周围也有不少人来往,她们似乎被世界忽略了,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
嘭,是摔东西的声音,还有爸爸妈妈的吵架声。
无比的刺耳。
少女长大了,不再相信黑暗中会有怪物来吃掉坏人的故事了。
因为世上有好多坏人,他们没被吃掉。
少女躲进屋中,拉上窗帘,缩进角落,用被子紧紧的盖住自己。
“不怕黑了?”
“不怕了,跟大人们相比,黑暗没什么好怕的,没有怪物,不会伤害我,黑暗是我的保护,能隐藏我的眼泪与存在。”
少女的回答正是胧月当年的想法,她坐在少女身边,轻轻的说:“不错,但有一点你没说。”
“嗯?”
胧月的语气并不高高在上,而是将自己与少女放在了同等的位置:“黑暗并不只是保护,还是我们的利刃,当我们拿起利刃时,就成为了……”
“专吃坏人的怪物!”
“是的。”
看着那颗钻出被子的小脑袋,胧月笑了笑,用手轻轻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还觉得怪物可怕吗?”
“不害怕了,可,惩治坏人的怎么能叫怪物呢……”
“可能是人们从没见过会站在阴影中的英雄,所以把他【她、祂、它】的形象妖魔化了吧。”
“可恶,没见过的东西不代表没有呀!真是不公平。”
胧月摸了摸少女的头顶,笑而不语。
……
“流月同学,这段时间成绩下降的有些厉害,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女老师的语气有些严肃,在搭配上搭不苟言笑的脸,祁流月本能的打了个哆嗦,眼眶有些发热。
好像又回到了家中,一点小事就遭到了父母的斥责,鼻头本能的发酸。
‘嘘,别哭。’
一双手撇去了祁流月眼角的泪水,让她猛然惊醒。
“怎么了同学?”
“没事的老师,只是前段时间身体有些不舒服,课上有些没法集中注意力。”
“这段时间身体好些了,我也正准备补上那些课程呢。”
女老师放下心来,又安慰了祁流月几句才离开,这也是这所学校为数不多尽职尽责的老师了。
这时祁流月才转头一看,一位与她一模一样的少女站在她身后,神神秘秘的,还做着嘘声的手势。
但不同的是身后的少女有一双绯红色的眼睛,像是黑夜里的火光,致命,危险,但又让人忍不住探索的好奇心。
原本,少女的眼泪是导致老师害怕离开的原因,老师走了,也导致她更加不知所措,也无心学习了。
成绩直线下坠,父母也对他失去了耐心,被调去教室后排的少女也成了鬣狗的目标。
……
初三的下半学期,也是老师口中最重要的事情。
教室的前排衣冠楚楚的人饱读诗书,然后后排则上演着野兽厮杀的戏码。
成群的鬣狗对着角落里的孤狼吠叫声连连,挑衅的意味不言而喻。
孤狼却对此毫不理会,就像是一块雕塑,不过时不时外露的利齿中,是鬣狗的碎肉。
不一会,鬣狗就对孤狼失去了兴趣,转头去欺负懦弱的羚羊。
羽毛里插满怪模怪样装饰的鹦鹉又来了,她炫耀着自己的羽毛,又一次邀请孤狼加入她们的队伍。
孤狼睁开眼,看向心口的伤疤。
鸟,绝不可信。
孤狼趴在角落,警惕着所有的动物,包括懦弱的羊。
她尝试过拯救对方,可那不过是无用功,懦弱者只会背叛。
羊也有犄角,他可以尝试反抗,只要够狠,鬣狗动手前就会掂量掂量,他们也只是觉得有趣。
若是要付出太大的代价,他们可就不乐意了。
真是可笑,只是有趣。
胧月走进这所谓课堂,前排是神圣的教堂,后排是肮脏的垃圾场。
胧月径直向后排走去,看着角落里麻木的孤狼,采取了最简单有效的方法。
一把将孤狼拽住,直接剥去了她的狼皮,狼皮是脆弱心灵的伪装,凶狠的狼面具下是少女孤独的心灵。
不脱下这狼皮怎么能让心灵快速成长,在少女懵逼的眼神中,胧月带她来到了教室的中间。
这里有同类,在这个阶段,少女的世界不能只有她一个人。
少女被强行按到了椅子上,看着前排的“人”和后排的“野兽”。
“嗨,你好呀,要交个朋友吗?”
人的身体,但头上顶着犬耳,看起来憨憨的,说话时像温暖的金毛。
但那红棕色的毛发与若有若无的威胁感证明着他是一只凶猛的藏獒。
少女头顶的狼耳耸动,看着离她最近的大狗,脸上升起了几分思考。
这一排还有几个带有动物特征的人,他们皆是是迷途知返的动物,被人救出或者是自己逃离了垃圾场,但又不愿回到虚伪的教堂。
便坐在了交汇的地方,懂得如何与两边相处。
“好,有话下课再说吧,现在先听课。”
“好哦,又有新朋友了!”
听着大狗热心又真挚的语气,狼耳少女郑重答应了,其他几个人也都转过头来观察着。
他们一般不会与人深交,与谁都和和气气的,但如果有人真正成为了他们的朋友,走进了他们心中。
那恭喜,这就是一辈子的情义。
胧月在暗处看着这一切,嘴角衔着几分笑意,可惜手中无酒,不然一定要敬一杯给过去的自己。
童年无助的时候,谁没有幻想过有一个英雄会来拯救自己呢?
但,到最后,能拯救自己的,只有自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