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魏紫身上搜不出来解药,休论不敢大意,准备自己先去解毒:“人肯定还在山上,把山围住了,就是移平这山,也要把人搜出来。”
鬼面人小声问道:“动静会不会太大了?”
休论眼刀扫过:“找不出来,都是死!趁现在消息还捂着,抓紧时间。”
一众鬼面唯唯诺诺应承着,如今无痕宫算是有两个主子,大家夹缝中生存,不敢多问也不敢抗命。
休论收回弯刀,最后敲打一遍:“这一趟行动谁要是漏了消息出去,自己就去喂公主的宠物。”
“是什么消息不能漏出去,小可倒是很想听一听。”
随着话落,从天而降一柄乌金色泽的利剑,剑刃入土三分,剑气带起泥里的尘埃,涌潮般向四周扩散开去。
休论被这气劲扫过,周身血气立时翻涌,更不要说其他魍魉鬼面,离得近的,当即被震出内伤。
半空中降下一道颀长的身影,端得是一派风姿温润出尘不俗。
休论却知道这人不好对付,是个硬茬,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恢复过来了,心下暗叹:不愧是能和孤行少一较高下的人。
休论暗自戒备起来,自己的斤两比起孤行少差远了,自然也比不过来人。
江沉剑脚在剑柄上卸了下坠的冲劲,翻身落地的时候顺势拔起碎魂,剑锋一指,当即挑了休论的弯刀。
“不知我莲峤的婢子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劳无痕宫如此虐杀泄愤?”
休论没想到自己已经戒备,还是能这么快被江沉剑缴了武器,脸色一时很是难看。
江沉剑也少见的阴沉了脸,这个一向儒雅示人的生死门门主,此时一双星目寒如玄冰。
一路赶来,皆是同门惨死的遗骸,楚楚的心意,被孤行少践踏到了尘埃里,便这一点,就能教江沉剑恨如煮沸。
休论不着痕迹后退了几步,因着中毒,他实力大打折扣,已经是有觑着机会逃命的打算。
江沉剑却是不会放过他的,碎魂爆发出慑人的冷意,杀机再起。
休论如何断了魏紫的双腕他最清楚不过,此时江沉剑的剑锋走向,赫然就是奔着他的手臂来的。
休论当即翻身躲避,但这碎魂不愧是成名已久的杀器,无论他怎么躲避,剑上的杀机都如影随形,休论急得冷汗直下。
江沉剑却猫捉老鼠一般戏弄他,左一剑、右一剑,伤口倒是添得挺多,却都不致命。
休论咬牙熬着江沉剑的羞辱,挨了几剑就发现江沉剑似乎并不打算要他的命,可若是自己不拼命躲,江沉剑就会突下杀手。
这样疲于奔命下来,休论只觉得寸阴若岁,然而实际不过才历经片刻功夫罢了。
江沉剑见休论脸色煞白,步伐渐渐地也乱了章法,这才纳剑回收,看似熄了杀意,收剑的一瞬,却带起回勾的剑气,正正杀向休论身前。
休论大惊,当下侧身相让,像是计算好的,哪怕他尽力躲闪,狼狈地撞在林中树木上,却还是被剑气欺身而过。
一瞬间的麻木,像是光着的膀子被埋进了雪窝里,休论觉得自己右肩被冻住了,整条胳膊都没了知觉。
后知后觉望向江沉剑,却见此时对方身后又落下数十道暗影。
休论震悚,这么多人同时靠近,他竟然没有丝毫察觉,看来中毒后,他的五感,迟钝了很多。
碎魂回鞘,江沉剑轻声道:“都杀了吧。”
明明这声命令浅得轻若蚊吟,仿若是说一桩无关紧要的风月,休论却听出江沉剑话里的疾愤和痛恨。
休论不能坐以待毙。
靠在鬼面下属身上喘息的休论几乎是下意识去夺下属的弯刀。
也到此刻,休论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本能握刀的右手,居然不翼而飞……
休论的整条右臂,在刚才,都被江沉剑的剑气卸掉了。
发现断臂的一瞬,休论下意识去捂伤口,但是伤口上裹着一层黑色的煞气,手指碰上去,立时就被腐蚀,剧痛难当。
这是碎魂才能形成的特有剑伤。
碎魂浸在苍山瘴气和毒液制成的药水里养过剑,江湖上以讹传讹,说那煞气是剑下亡魂的魂煞,其实不过是莲峤特有的毒罢了。
但这毒厉害就厉害在,腐蚀骨肉极强,解起来又颇费力,若是不能尽快解毒,七天内,能蚀得一个青年壮汉只剩一副骷髅架子。
休论虽不清楚这煞气的阴毒程度,却是知道解毒刻不容缓,于是强打起精神,寻找逃窜的时机。
虽然江沉剑厉害,但带来的这数十人的实力比他就差远了,休论打眼扫过,知道自己逃出生天的几率还是挺大的,不由定下心来。
潭边树林一时厮杀震天,刀剑铮鸣。
清理杂碎的事情,不需要江沉剑亲自来做。
江沉剑来到水潭边,从现场不难看出无痕宫有严刑逼供,休论定然已经搜查过四周,没有找到楚楚,所以才虐杀婢子。
这至少说明,楚楚还是安全的。
江沉剑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又揪了起来。
楚楚,你到底在哪儿呢?
若就藏在附近,亲眼目睹这场暴行,你怎么忍得住?
青梅竹马的情分,江沉剑深知欧阳本性,善良如她,有人因她惨死,她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而无动于衷。
可若不在附近,这满山都已经翻遍了,无痕宫的人不会盯着此地不放。
江沉剑寸寸扫过高崖、水潭,目光在奔腾的瀑布前短暂停留,当即否定了这个想法。
楚楚畏水,决不能是在水里,况且瀑布水流湍急,人根本不可能藏在流水里。
“门主,这姑娘还活着。”
一旁清扫战场的下属托起魏紫半身,这姑娘一身血都快流光了,想也是没有命可活的。
刚才他刺着一个鬼面人过来,三两下将之杀进水潭里,正准备回身再收拾一个,脚脖子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住,他下意识低头看,竟然是一只血淋淋的手。
魏紫依然趴卧在地,浑身上下便连呼吸时后背该有的起伏都看不见,若不是伸手拉了个人,便和死的没什么两样。
下属赶忙蹲下来探看她的鼻息,进气不多,但确实是一息尚存。
下属知道这婢子活着就意味着能得到那位的消息,当即扶起魏紫,一面给她输着内劲,一面通知江沉剑。
好半晌,魏紫才艰难地抬起手来,虚指向潭中瀑布。
众人从水下洇过去,贴着瀑布将崖壁寸寸摸过,才找到水帘后的洞穴。
江沉剑进洞穴时不可避免的周身湿透,却在看到晕倒在地的欧阳时,用内力彻底烘干了自己,才敢上去扶她。
“楚楚……”江沉剑将人抱进怀里,感受到欧阳虽急促却还算有力的呼吸,揪着的心,才得以放下。
“门主,那位姑娘走了。”最后进来的下属禀报道。
江沉剑抿了抿唇,沉声道:“带回山庄,她值得进葬花榭。”
其实所有为欧阳而死的婢子,都值得进葬花榭。
下属得令,带了几人潜水返回去接魏紫。
江沉剑环视一圈洞穴,欧阳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走水路出去:“去看看出路在哪儿。”
立时有人得令散去。
江沉剑环视周遭,轻易还原出现场:欧阳应当是从山洞后出来,发现这端出口是瀑布,她惧水,所以不敢出去,魏紫应当是探路出去失手被擒。
从瀑布里望出去,外面的情景虽不清晰,却不阻碍视线。
他的楚楚,在看到无痕宫的暴行时,该是怎么样的惊惧胆怯恨怒交加,才会在情绪激荡之下晕了过去。
“楚楚,此仇,师兄一定为你报。”江沉剑抱着欧阳起身,跟着探路回来的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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