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两句话的功夫,魍魉鬼面彻底围了上来。
一般这种时候,总要有个领头的来废话那么两句,点明行动主旨。
这一队鬼面却哑巴似的,只围、不动。
江若漓将欧阳推到角落里,这才开了车窗,肃然道:“你们不知道我是谁?”
鬼?哑巴?面:……
江若漓再问:“是姚曼歆让你们来的还是孤行少?”
鬼面人这次有动静了。
齐齐亮出刀锋,二话不说砍了上来。
江若漓赶紧缩回头,将窗户关严。
沐武窄刀轮转,手臂一震,一招挡去咬在江若漓身后的杀机,紧接着刀刃倒转,直追着鬼面人而去。
车外兵器交鸣,热闹非凡。
车内欧阳蹙眉,心事重重。
江若漓宽慰道:“别担心,沐武要是不济,还有我呢。”
欧阳听着车外金兵铮鸣,琢磨了一下用语:“莲峤的人要进贺兰,少说也得三五日,本就关卡重重,经此一事孤行少的防卫只怕更甚,不是我信不过你,双拳难敌四手……”
江若漓示意欧阳往旁边的坐垫挪一挪,两指夹起夹棉的锦垫一拖,靠车壁的夹角里,露出一点水蓝。
“干嘛拿拳头去拼,这不是事半功倍的玩意儿?”江若漓脖颈一偏,眼锋扫过去尽是浑不在意。
欧阳不知该说什么好,江湖上人人抢破头的东西,不说吃饭睡觉都要拴在裤腰带上的宝贝,至少也别破铜烂铁一样丢在角落里,还拿来垫坐垫吧?
欧阳:“是不是,放得也太随意了。”
江若漓干咳一声:“一般时候也用不上,就不拿出来显摆了。”
“我的意思是,你也不怕随手丢,回头掉了?”毕竟有心觊觎的豺狼虎豹不少。
江若漓自信一笑:“拔不出来,也就是破铜烂铁。”
旒缨沧澜两把神剑,据说是要辅以专门的秘籍才能开剑,所以杀人夺剑还要夺秘籍,而秘籍,据说没有绘本,全是口耳相传。
这也是为什么历来得了神剑的人,都很低调的原因。谁能保证天外没天,人外没人?
只除了她们的娘,心狠手辣的典范,独步武林的翘楚。
在当年,那就是这两把剑丢在大街上,也是没人敢去捡的,毕竟说不准是捡东西的手速快,还是身首分家的速度快,更遑论还得夺秘籍。
打莲峤门前走过,都两股战战。
谁嫌命长?
但是江若漓如此低调,倒也不是怕事,单纯只是想低调而已,毕竟她马甲多,不好好捂严实了,行走江湖还有什么乐趣?
欧阳见她心有定见,也不再多言,倒是突然发现车外的打斗声似乎消失了。
江若漓也注意到了,用脚踢了踢车门,若是没记错,门外还坐着个车夫。
“小姐,公子失手被擒了。”车夫道。
没被杀?
欧阳唇语:有谈判的余地。
江若漓推开门让出去,本来以为是合围一边倒的劣势,再不济也该是质于人手短了三分气焰。
却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平分秋色的半斤八两。
江若漓有些傻眼地看着眼前的闹剧。
这就是“被擒了”?
沐武可怜巴巴望过来的神情确然有些楚楚可怜,脖子前比着的弯刀也确然锋利无比,他还保持着窄刀挥出去的动作,膝弯下压,指骨紧绷,也确然是奋力抵抗且力有不支的形容。
但如果能忽略对方脖颈动脉上趴着的一只丑陋且圆润的玩意的话,江若漓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拔剑相助的。
分明是相互钳制的局势,非得说成是自己技不如人。
江若漓不经意的瞥了眼车夫,当她不知道这厮和沐武一伙儿的?
车夫心中警铃乍响,着急忙慌去请沐武示下:暴露了,啷个办……
沐武:虚锤子,莫慌……
江若漓环顾四周,发现魍魉鬼面伤亡也不少,除了被沐武绊住的这一个,还有几个已经不成气候,虽成环伺,却也有些束手束脚。
江若漓屈膝坐了下来,手上把玩着缰绳,很有几分漫不经心:“你说你们,但凡都是饭桶,这会儿也能敞开手脚捉住我们几个拖油瓶了,怎么就这么大阵仗,连休论统领都出动了呢?啧啧,现在是要救统领呢?还是要捉我们呢?”
虽然看不见脸,但欧阳觉得魍魉鬼面听了这话,脸得黑成锅底。
江若漓还自顾自接着说:“人就在这马车上,你们倒是来呀。哎哟,忘了哈,你们还得保护自己的统领。”
这话就说得有几分拉仇恨了,诚然魍魉鬼面是顾忌着休论,但也绝不是他们就能保护休论的,纯粹是觉得连统领都斗不过的,他们也识相而已。
休论眼色淬了毒一般钉过来,愤恨之下,连脖颈上的脉动都鼓跳了几分。
便见那圆润的黑物咻得拉长身线,铁丝一般猛得往脉搏里钻。
休论脸色霎时透白,额角汗珠骤然涌出,显然疼得不轻。
江若漓看得颦颦蹙眉,怪嫌弃的:“你还不过来,搁哪儿蹲马步呢?”
就这一只吸血蚂蟥都能把休论钉死,也不知道沐武干什么吃的,还用得着他拔刀对峙?
江若漓眼波一转,留意到车夫从头到脚淡定从容,突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该不会我出来的时候,你才蹲过去做出的这副受制于人的形容吧?”
沐武眼皮一跳,知道被看穿,且不适合再装可怜。
讪讪撤了窄刀,沐武磨着小碎步,扭捏至极地挪回江若漓身边:“师父,徒儿只是想你能疼疼徒儿嘛。”
江若漓和蔼一笑,一把按住他臂膀上的刀伤:“疼不?”
沐武连连抽气:“疼了疼了疼了……”
江若漓反身回了车内:“还不赶紧走,等着人来救了休论,才有的是人来好好疼你。”
沐武磨了磨后槽牙,怨毒地瞪了休论一眼:废物,活该被吸成干尸。
车夫把缰绳递给沐武,自己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骏马撒开蹄子奔了出去,车夫这才抓住机会和沐武眉来眼去。
车夫摇头瘪嘴:您这苦肉计不好使。
沐武眸色一厉:关你屁事,好好赶车。
车夫把马鞭揉成一团,再猛然拉直:也许人家不吃这套,软的不行试试硬的?
沐武扬手,作势要打:敢出幺蛾子,老子弄死你!
沐武郁闷地拽着缰绳,他看人的眼光不会错,她可以肯定小师父就是吃软不吃硬!
虽然躲过了一波追杀,但等他们缓过来,反扑只会更猛烈。
沐武也不敢大意,架着马车奔命一般赶往贺兰边界,若无意外,也就是两日的车程。
众人参考魍魉鬼面的反应速度,一致认为这两日应该还会有三到五次冲突。
沐武私下里问江若漓,这个欧阳要保到什么程度。
江若漓直言,得毫发无伤。
沐武有些犯难,这可有点违背他的初衷了。
他只想安稳地娶个媳妇儿回去,可没打算把命交代给不相干的人。
就无痕宫这架势,他要不下点血本,可没把握把欧阳毫发无伤带出去。
心里唾了欧阳一句“麻烦精”,还是认命的又拿出了怀里的小瓶,拔了瓶塞,卡在车辕上。
车夫贱兮兮地凑过来,只用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不用苦肉计了?要搬救兵了?”
沐武翻着白眼,很是无奈:“保命要紧。”
车夫摇头,觉得主子的爱情,虽有但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