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腰袋里的果子獾削尖了脑袋往外钻,好容易顶松了系口,脑袋都还没完全探出来,便被欧阳一指摁了回去。
孤行少还在旁边烤着火,结束了方才那个话题,两人已好半晌无话了。
欧阳觉得大概是这屋里炭火要烧得旺些,孤行少才对那盆炭恋恋不舍,正想着要请他连盆带炭一块拿走,果子獾就开始闹腾了。
“吱唧……”被压下去的獾不满地叫唤,扒着口袋皮锲而不舍。
“宫主,敌袭!”门外魍魉鬼面来报。
敌袭?袭贺兰山?袭无痕宫?
欧阳一分心便让果子獾捡了空子,小东西腿脚麻利的顺着欧阳指尖翻出来,掉在地上摔了个结实。
“吱唧吱唧……”果子獾摔得四脚朝天,像是怕被欧阳提溜回去一般,四条小短腿儿在半空一顿乱踹,倒是立马就正回身形了。
“吱唧吱唧……”果子獾一面高叫着,一面顺着门缝就往外溜。
那腿脚麻利的,全看不出方才差点摔成肉饼。
“它这叫的,是摔疼了,还是怎么了?”欧阳看得瞠目结舌。
欧阳一个蛊师都闹不明白,何况是旁人,不指望孤行少能解答,欧阳纳闷着也要跟出去。
孤行少沉着脸将人拉住:“你没听见敌袭吗?”还敢乱跑!
欧亚满不在乎道:“你无痕宫的地盘,谁不要命了敢乱来?”
不怪欧阳没引起重视,实在是无痕宫背景太硬,江湖上哪家敢来踢这块铁板?
军事化的防御、皇宗贵族的偏袒、司徒家的鼎力支持。
这个世界上,权利和财富掌控一项就已是非常难得,人无痕宫不同,这厮不仅有钱有权,人家还有能力。得罪他一家,相当于上至朝廷,下至江湖,就连商海都一并得罪了个干净。
设问,谁这样想不开,来拔老虎的毛?
孤行少冷笑道:“你不是见过了吗?”
见过了?
她见过的,唯有一直以来听命于姚曼歆,对她穷追不舍的大蝙蝠。
欧阳眨了眨眼,不可置信道:“你是说曼歆公主?”
孤行少挑眉出一个意外的神情。
还不待他反驳,欧阳已经自顾自诧异道:“想不到她的势力已经这样庞大,竟都敢来试你的锋芒。”
一直以来,追杀她的这群蝙蝠,数量可不少。
孤行少嗤笑:“她还没这么大的本事。”
欧阳道:“那就是仗了你的纵容。”
孤行少压着目光瞪过来,看得欧阳下意识缩着脖子要往后避,这才敛了厉色,道:“你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本座的底线,才是仗了本座的纵容。”
欧阳本不愚钝,甚至可以说得上敏慧,他澄清过多少遍与曼歆的关系,她又怎会不明白呢?孤行少心里清楚,这不过是她不愿去懂罢了。
孤行少知她心里最惦记的不过是沧海月明,等她能心无旁骛了,自然有精力来好好梳理,所以他不着急,只是难免的也会有气闷的时候。
欧阳见孤行少神思不属,识趣的拉紧了斗篷岔开话题:“那不是她手上的势力,便是勾结到的了。”
对欧阳的难听话,孤行少也只是默不作声,他决定,以后关于曼歆的话题,少搭腔。
孤行少牵紧了欧阳,两人双双步入雪夜里。
欧阳见孤行少没有反应,顿时更肯定了:“啊,你也是这样认为的是不是?虽然早前我也这样猜测过,不过假设嘛,毕竟也当不得真……”
孤行少毫无预兆地揽过欧阳,飞身上到城楼上。
欧阳叽叽喳喳的推论,悉数被封在惊诧和呼呼雪风里。
孤行少下颌绷得死紧,领着欧阳登上城楼,眼底一片阒静。
城外蛊虫堆叠,大蝙蝠攻了一轮没讨到便宜,便围了陆凛和江松烟,与魍魉鬼面僵持。
城下山谷里已燃起了火把,谷口竖着两炬,将谷内情形照的分明。
大蝙蝠立在谷中,飘雪落白了斗篷,冰雕一般。
孤行少问道:“怎么回事。”
司徒陌摇着折扇过来:“要什么巫蛊,不然就让陆凛冻死在风雪里。”
欧阳打眼望过去,立即看出了蹊跷。
孤行少的乘皇点在墙垛上:“这又是怎么回事?”
欧阳顺势看下去,竟然是果子獾,小家伙威风凛凛的人立在墙垛上,垛下是密密麻麻的蛊虫,不知为何,两方就着墙垛线分立,竟形成了僵持。
一方千军万马,一方单枪匹马,明明实力看似悬殊,果子獾竟生生站出股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场。
见欧阳看过来,果子獾“吱唧吱唧”叫了两声,邀功似的。
欧阳唇角微抽,觉得这东西约摸是要成精了。
司徒陌适时发问:“什么巫蛊,你们谁知道?”
欧阳见孤行少也看了过来,无奈地指向果子獾:“喏。”
司徒陌道:“刺猬?你把人家的宠物偷了?”
欧阳忍住想打人的冲动,朝果子獾伸出一根指头,在司徒陌的眼皮子底下勾了勾。
果子獾似有所感回过头来,看见欧阳弯翘起来的手指头,两只前爪立时落到地上,颠颠地往欧阳这边蹿。
欧阳斜睨着给了司徒陌一个挑衅的眼神,摊开手掌放在果子獾面前,将小东西让到手掌心上。
同一时间,感知到果子獾后撤,城墙上的蛊虫为之一震,似潮汐蔓延,即将要漫上山头。
果子獾伸头“吱唧吱唧”一顿狂叫,得了欧阳允许,复又跳回到墙垛上,继续镇着关隘,下头的蛊虫立时老实了。
“灵性啊!”司徒陌眨眨眼,连连赞叹,“这是个好东西啊……好东西,太有用了,爷都想要。”
果子獾抽空对着司徒陌伸过来的手一顿嘶喝,那一口和蛊虫不遑多让的口器,成功喝退了满心觊觎的人。
欧阳总算知道这些人对果子獾紧追不放的原因了,有它在,再多蛊虫也镇得住。虽然这和欧阳认知中的巫蛊有些出入,却不妨让人承认它真的是只神物。
孤行少问向司徒陌:“你没叫人去救陆凛?”
司徒陌憋屈道:“去了,陆兄他不走。”
欧阳了然:“被蛊虫控住了,当然走不了。”
孤行少道:“怎么办?”
欧阳道:“捆了蛊师,命他解蛊。”
不是她不施以援手,用作控制的蛊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她一个个试,得试到猴年马月去了。
孤行少冷声道:“听到了吗?”
身后的魍魉鬼面齐刷刷应声:“听到。”
十余条鬼影自城楼掠下,暗夜火光里,直似索命恶鬼。
这世间,再没人能比魍魉鬼面在雪山里行动迅捷。
两方黑影迅速战作一团,欧阳看得眼仁儿都疼了也分不清谁是谁,遂调转注意到扒住城墙的蛊虫上。
烧是不够了,火油一起,连带着城楼会一齐烧着,到时候还不知道先把谁烧死。
若是手上能有只大蛊就好了,放下去,吃个酣畅淋漓也能解决七七八八。
可是欧阳,没有。
果子獾似能与欧阳心意相通,当即吱唧吱唧叫了两声,然后撑开四肢,将自己摊得薄皮一般,从城垛上飞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