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行少侧首,对欧阳郑重道:“本座将陆凛托付给你,不求能为他解蛊,只求他活。”
“可是……”
司徒陌不给欧阳把话说完的机会,与陆凛打对了眼色,同时退到了后面。
与此同时,乘皇利刃翻转,杀机横陈,孤行少一人当先,暴冲起来,杀入众蝙蝠中。
剑影刀光闪在喑哑的杀伐声里,像是为暗沉的杀局指出斑驳生机。
孤行少的剑很快,喂出的每一式都能一剑封喉。
暗卫的刀很利,转过的每一条脖颈都能整齐收割。
可是大蝙蝠太多了。
没加入战圈的,收着各自的蝠翼倒挂在林间,冷眼着孤行少生杀予夺。
欧阳知道他们在等,等下一轮进攻,也等她落单。
正如蝙蝠所言,他们人多势众,耗死孤行少再杀欧阳也不迟。
欧阳看着源源不断涌来的大蝙蝠,知道是焚蚰聆引来的。
司徒陌拉过欧阳,转身就朝山里跑;“你吓傻了吗?”
司徒陌谨记孤行少的话,拖着伤残妇孺进了山。
剩下的路,是和陆凛强绑在一起了。
欧阳的脚程不慢,大伙儿一直逃到了半山腰,夜风过时,似乎还能隐约捎带来山下的兵刀之音。
司徒陌行在前头,陆凛缀在后头,她与江松烟被放在中间,看起来是很妥当的护卫安排,欧阳却庆幸不起来。
不解决掉陆凛,便是藏天涯海角也能被找出来。
届时没有孤行少护着,大家都活不了。
尽管孤行少没强求欧阳解蛊,就现下的时局来看,欧阳更像是赶鸭子上架。
他孤行少拿一夫当关,“赶”出欧阳的不能袖手旁观。
欧阳一咬牙:“江松烟,找酒来。”
“本公子身上有,”司徒陌头也不回地指着自己腰后的酒葫芦,似是知道欧阳有惑,紧接着说,“本来打算路上同孤兄共酌的。”
毕竟他是不请自来,不带点伴手礼,孤行少指不定轰人。
一行人疾行进山,兜了一圈后在层层密林里捡出一处三角凹洞,虽然隐蔽性有待加强,但不至于陷入四面围困之境。
欧阳以柳枝为介,在凹洞最里边摆出一个简陋的困阵,同时吩咐司徒陌捡拾干柴起火,然后示意陆凛坐到阵眼里去。
“江松烟,献血。”欧阳寻思着既然蛊虫对毒血敏感,那理应凡是毒血就有引诱力,不定非得是她。
所有工作准备就绪,欧阳退到洞口:“陆凛可以宽衣了,只是谁去帮他验蛊?”
欧阳说这话时特意看了眼司徒,用意明显。
却不料正架火堆的金贵少爷想也不想就拒绝了:“爷可不会伺候人。”
欧阳道:“若是江松烟验蛊,你便得守住洞口。”
“守洞干嘛,还能追……”司徒陌觉得有孤行少断后,该不至于有人这么快就追来了,于是话风一转,“便是追来,也不过一群蛇虫鼠蚁,有你在还解决不了。”
欧阳失笑,没想到司徒陌还真是看得起她:“他们目标明确就要我的命,都确定位置了,还浪费时间拿蛊虫来给我玩?”
司徒陌捅火的动作一顿,好一会儿才将火堆扒拉好,道:“不至于这么背吧?”
这些杀手有组织有配合,明显就是不缺人手的,司徒陌背不背她不知道,但她从来不信自己的运气会特别好。
欧阳的但笑不语看得司徒陌心底发毛,想想做个救人的总比看门的好,于是勉强避重就轻进洞为陆凛验蛊。
江松烟在内中交代好司徒陌该如何验蛊拔蛊,才来到洞口。
没了孤行少的挟制,江松烟故态复萌:“少主,莲峤的训蛊密法是不外传的。”
欧阳闭目靠着石壁,眼神都懒得分一寸给她:“嗯。”
江松烟蹬鼻子上脸:“少主二话不说传给了司徒陌,可想好了回去怎么交代?”
欧阳无赖道:“你传的。”
江松烟一时错愕,不过她头脑清楚,立马反应过来:“松烟也是听命行事。”
欧阳掀开眼皮,余光里瞧着江松烟义愤填膺的,觉得这丫头其实也傻得厉害:“难不成让你一个未经人事的黄花闺女和个衣不蔽体的大老爷们共处一室?还是留着陆凛身上的蛊让杀手早些追来杀了你主子?”
两条罪状——其一不洁身自爱,传出去就是淫言浪语无颜苟活;其二蓄谋害主,护主不力该当以死谢罪,哪一条,她都吃不了兜着走。
江松烟终于闭了喋喋不休的嘴,欧阳也不搭理她,凭江松烟心底怎样意难平怎样生闷气,也不告诉她,司徒陌一门本属莲峤,根本不算什么外人。
欧阳闭目靠回石壁,在昏昏欲睡间听得洞内一声闷哼。
紧接着传来司徒陌弱得发虚的回报:“蛊,蛊出来了。”
欧阳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站了起来:“让陆凛穿好衣衫。”
毕竟非礼勿视。
欧阳进洞的时候,见陆凛一身汗湿,人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似的,衣衫勉强披盖在身上,仪容并不大整齐。
想来拔蛊之时并不好受,只是都这样了,方才她们在洞口竟都没听见半点动静,只最后才露出一声闷喝,陆凛也着实是条汉子了。
拔出来的蛊虫悉数聚在困阵的坎位,欧阳只在此处少了柳枝做就一道生门,蛊虫无路可去,便都困在这儿了。
司徒陌脸色苍白,举着火把站在阵眼里,看欧阳进来了,好半晌才捋直了舌头:“我,我可以出去了吗?”
欧阳似乎没听见,转头吩咐江松烟拿酒后,才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司徒陌可以出阵了。
司徒陌扶着后腰,蹑手蹑脚跨过看起来乱七八糟的柳枝。
不过倒是奇了怪了,进来的时候闭着眼睛随便踩了一步,人就在阵中了,怎得现在随便踩哪一处,都似在原地踏步?
司徒陌卡着腰,似乎直不起身来,震悚地瞪着脚下的阵法。
欧阳见江松烟没动静,伸出手搁到她眼皮子底下去:“酒!”
却不想困阵里面的司徒陌抖着嗓子应道:“在,在我,这里。”
说罢侧身撩起一截袖摆,露出腰身给欧阳看。
原来他腰间扶着的,正是那只酒壶。
司徒陌本来是要解开递给欧阳的,却不想被焚蚰聆恶心到了,哆哆嗦嗦,硬是没解得下来。
看样子欧阳若是不搭把手助他脱困,是拿不到酒的了。
江松烟在欧阳的眼神示意下,拿袖摆将手掌裹严实了,才将手递了过去:“闭上眼,我拖你出来。”
司徒陌倒是乖顺,扒着江松烟这跟救命稻草,眼睛闭得死紧,凭着对方的牵引,一脚迈出。
困阵之所以叫困阵,当然是要困住阵中的东西。
司徒陌瞪着一双牛眼在阵里看来看去,看似东倒西歪的柳枝阵型能糊花了他的眼,自然往哪里走都是碰壁。
而江松烟在阵外,旁观者清,自然轻易能找着生门。
得了解脱的司徒陌这才有力气卸下酒壶,乖乖递到欧阳面前。
欧阳趁着泼酒之时,划了支火棍一齐丢进了蛊堆。
焚蚰聆挣扎扭曲在焰火里不过两息,解完蛊的陆凛还没缓过劲来,欧阳就机警地嗅到了杀机。
欧阳的运气果然不怎么好,刚刚开始灭蛊,杀手便闻风而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