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客栈时,你便是惊魇?”
欧阳一愣,回想着那时琉璃琅环虽然紧张了些,除了埋怨孤行少,倒也没说过什么,私心觉得这个问题孤行少可能自己并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如是想来,欧阳正准备摇头否定之时,却被孤行少打断了。
“本座知道了。”孤行少快言道,欧阳的迟疑,不会是为了思索真相,他的问题都很简单,欧阳若是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便是在衡量着如何欺瞒了。
“……”不料反应稍慢便漏了马脚,欧阳心下暗暗计较,别再被孤行少看出端倪来才好。
“掉进水里你晕,被误及琉璃你也晕,所以,惊魇的前提是受到刺激?”孤行少道。
欧阳摇头,随即又猛地点头。
这两个动作做得顺畅无比,像极了一时没听清楚没想明白,反应过来马上就纠正的样子。
这次该轮到孤行少愣怔了,不过这并不能阻碍他的设想。
孤行少只一味按着自己的推论来:“惊魇和惧水可是类似?”
欧阳却还是一如方才的表现——摇头加点头。
配合得毫不敷衍。
饶是孤行少有心耐性诱导,在明白欧阳消极不配合的当即,也黑了脸色。
孤行少本是个易怒的人,脾气不好还阴晴不定,欧阳吓得缩了缩脖子,但为了心中那点执着,咬牙也只能继续敷衍。
孤行少却不打算被她糊弄:“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回答本座的问题。”
孤行少只需把脸黑一黑,声音板正生冷些,欧阳便觉呼吸也为之一扼。
恍惚中忆起渡边客栈里被折磨欺凌的情景,那时他便是在沉黑了脸色之后徒然变得狠辣。
欧阳捏着衣襟退了退,发现身后是结实的壁板,不由吞了口唾沫:“好,好好说话,不,不许威胁人。”
孤行少刚架起来的威势生生止在欧阳心惊胆战的小表情里。
“哎,”孤行少泄出一口轻叹,“又吓着你了,你的胆子能比绿豆大一点吗?”
见孤行少服软,欧阳立时蹬鼻子上脸:“我可不是怕你啊,只是你态度,不,不好的话,本姑娘不想和你谈。”
“你倒是知道本座舍不得吓唬你,狡猾。”孤行少笑得有些无奈,明明恼欧阳却还是默许了她得寸进尺。
欧阳却似突然看明白,原来孤行少吃软不吃硬。
正盘算着日后若是不小心又得罪了他,装个可怜蒙他放她一马的可行性有多大,便听孤行少低声叨叨起来。
“你不愿回答本座也罢,无非便是两者类似或两者不似,本座素来习惯未雨绸缪,你的惊魇与惧水本座都记下来,日后断不会再置你于险地。”
“本座且当它们类似便是。”
欧阳闻言,唇角露出一抹压抑不住的苦涩——两者怎会类似?
惧水只是心理问题,青鸾姑姑说哪天她想开了,便就克服了。
而惊魇,是她身带毒血,却为毒所困,被害于毒的表征。
欧阳不愿让孤行少知道自己命短于世、天不假年,于是顺着孤行少的话意点头。
欧阳的反映明显消极抵触,孤行少自然不信她的说辞:“那你耳后十好几个红疹都是惊魇的时候扎的?”
十好几个疹子,斑痕有新有陈,都是惊魇时扎的话,那欧阳的身体该被折腾成什么样儿了!
十好几个了吗?
欧阳无奈极了,今年,她多大了?十几来着?
十九了!
还能长几个?
青鸾姑姑的批语是什么?
一年一个。
至少在遇着孤行少之前,她还是一年一发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情况本来还算乐观。
可是如今?
想想丹阳客栈时琅环那一碗血,欧阳闭了闭眼,觉得变数可能已经开始了。
其实欧阳未查,打遇见孤行少,今日已是第四次惊魇——丹阳客栈落水、蟒谷歃血、琉璃身故……
见欧阳走神,孤行少自没有什么好话:“不回答本座的话,是在想要怎么搪塞本座吗?”
“啊,”欧阳一惊,倒真的只能搪塞他了,“我身体自幼羸弱,惊魇是常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为什么会惊魇,是谁害的?”孤行少本意是想诱欧阳答出幕后之人。
却不想欧阳以为他在问惊魇的原因:“大概引路小虫是我用精血喂养的缘故,被你带走了许久,饿坏了,恰逢那时我逼了精血给司徒陌查蛊,血气吸引到了它,它便来觅食了。”
“咬你一口便将你咬晕了,你这身体怕是还不如纸糊的结实。”孤行少显然不信。
孤行少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便是被小虫多咬上几口,也断没有惊魇的道理。
惊魇便是她体内剧毒不受抑制,毒发于表的症候。
从小到大,她毒发无外乎是受了大刺激或者临界毒发。
自她独掌暗香绮罗殿以来,因离母亲、江沉剑远了些,这些年她几乎都是临界生辰之日才累毒发作一次。
如今距她生辰尚早。
至于大的刺激也无外乎一者外毒侵体,二者心神激荡。
近年来,她勤修毒脉,已不大因外毒侵体而毒发了,便是上次替琉璃拔毒,她也坚持下来了。
琉璃……
思及此,欧阳思绪一遏——引路小虫无毒,也刺激不了她。
而琉璃却可以……
“我那时觉得灵台混沌,心里痛得厉害,不正好是你们在侮辱琉璃……”
孤行少听得欧阳嘀咕,却不明白这和他的问题有什么关系:“你说什么?”
欧阳望着孤行少,一忽儿回了神,她不能说自己是被他们两兄弟一唱一和刺激到的,不然那听起来和她是被气晕的有什么区别?
欧阳自认生平豁达,能上心的人事无多,需要计较的就更是凤毛麟角了。
母亲算一个,她护着的人再算一个。
没想到欧阳居然再一次走神,孤行少眉梢一挑,口气中带了些警告:“女人!”
欧阳一惊,显见孤行少还等着她的“胡诌”,于是张口道:“哦,我是说小虫咬得我太疼了。”
孤行少冷笑,耐性被欧阳磨得所剩无几:“把你疼晕了?”
“我怕疼,虽然咬在我手上,但那时却也让我心里痛得厉害,受不住,然后就晕了。”欧阳一门心思胡诌,却到底还是两分真八分假。
她说心痛的厉害是真,其余全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