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怕欧阳醒来要闹事,为了能安然回潭州,孤行少与司徒陌二人合计,连着喂了欧阳十日的迷药。
欧阳有时候能清醒一会儿,孤行少便趁机给她喂点饮食,吃完以后欧阳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如是多几日,欧阳便察觉饭食有问题,死活不再开口吃饭,孤行少以琉璃琅环威胁,逼得欧阳不得不低头。
昏昏沉沉中,她有时能听到孤行少断续的声音,反复念着“信他”“不会伤害你”,哪怕是昏睡中的欧阳也极为抗拒这些说辞,只要一听到,便开始挣扎。
孤行少搂紧了欧阳,有些挫败地闭了嘴,便是睡梦中也这样抵触他的话吗?
“司徒,还有多久到潭州?”孤行少撩开车帘,外头日光大好,他却一点也不觉得晴朗。
“又要醒了?”司徒陌下意识反应就是欧阳的药劲要过了,于是打着马靠了过来。
然而实际上确也是药劲快过了,这十日下来,孤行少才真正了解欧阳有多异于常人——司徒陌的迷药,一包能将壮汉都药倒三天,可是在欧阳身上,一日却要喂两次,而随着时间推移,欧阳像是产生了耐药性,加到了一日三次还不够,今日午时方过便已然喂完两次,照这速度,今天怕是要喂四次了。
孤行少有些担心,怕迷药会对欧阳产生不好的影响。
“我现在信,丹江上的迷药没将她彻底迷倒了。”司徒陌啧啧道,若不是孤行少选中的人,他还真想将欧阳掳回去研究研究。
“本座不想再迷着她了。”孤行少蹙眉。
“快了,日落前能到潭州。”司徒陌道。
“那就好。”那便不用再喂一次药了。
“到潭州了你打算怎么办?我那日是心急才那样说的,没想到她如此在意。”司徒陌有些抱歉,但却是对孤行少的,这一路他都觉得是自己搅黄了好兄弟的事,心理满满的负罪感。
“她连离人蛊都没听过,当年的事怕是什么也不知道,”孤行少道,“十几年,不知道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对了,让你查江沉剑,查得怎么样了?”
“和你这未婚妻一样的神秘,在一手建立生死门之前,没人知道他是谁、在哪里、做什么,我想着没什么重要的,便没给你说,”司徒陌道,“你还没说你怎么想起来查他了?”
“他和欧阳师出同门,”孤行少道,“欧阳对身世所知不多,我是怕有心收养她的人,实际在利用她。”
“师出同门?这可没听说过,”司徒陌惊讶,若是从收养开始算,十几年的布局,那当是一盘大棋,“应该不会是利用她来对付无痕宫,”
“他们直接和母妃联系的。”孤行少提示道。
司徒陌一点就通异:“你的意思是,利用她对付平南王府?谁这么大胆子?”
“南边可一直蠢蠢欲动。”
南边,那不就是,南国……
平南王府镇守南界十数年,有平南王府在一日,南国便不敢挥师进犯。
“若真如此,咱们要怎么办?”司徒陌道。
孤行少却道:“所以本座很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她当年的事。”
若不幸他们推测属实,欧阳乍然知道真相,能接受吗?
欧阳睡得迷迷糊糊,但还是能听清孤行少他们的对话,原来他现在是觉得自己不但被人收养,还被人利用来对付他吗?
她很想问孤行少,怎么一天到晚有起不完的疑心。
还有他在犹豫当年的什么事要不要告诉他?莫不是她那短命的爹真有欠下孤行少什么债吧?
欧阳想得有点头晕,一会儿想到梦境中被母亲一剑收命的爹,一会儿想到苍山离殉崖上四季常青的凌霄花,一会儿又想到蟒谷中孤行少匆匆赶来相救……脑子乱极了,却都是往昔的或深刻或遗忘的画面,走马观花似的过了一遍,最后欧阳都想不起到底过了那些画面了。
“欧阳,我们到了。”耳边传来孤行少的声音。
她觉得自己被什么搂抱了起来,颠了一下,然后略带清冷的风拂面而来,欧阳一个激灵,缓缓睁开眼睛。
入目是庄严古朴的朱红府门,门上纵九横七,排了六十三颗黄铜门钉,梁上一张大匾挂下来,鎏金的匾面上书“平南王府”四个大字,与门前那威武的一对石狮子映衬起来,好不威严。
只这威严的府门现今装饰着层层叠叠的红绸,看起来也就不那么的生人勿近了。
“还好赶上了,再耽搁几日,怕是要错过吉时了,”老王妃也在嬷嬷的搀扶下,下了马车,隔着十来步问道,“欧阳好点了没?”
欧阳闻言,下意识得闭上眼装晕,诚然她是才醒不多一会儿,但她可不想被人认为是故意拿乔。
孤行少低低笑了一声,应道:“反反复复一直不见好,可能是赶路太劳累了。”
“那这样子怎么去别院?”老王妃为难道。
经此一提醒,欧阳才想起来,早前母亲来信的时候说的可不就是在王府别院上花轿。
“不用了,她跟着我就好。”孤行少却一口回绝。
“那怎么成,婚前见面,那是不吉利的。”老王妃道。
“那就成婚前一夜再送她过去,至少先让她养好了身子再说。”孤行少道。
老王妃想了想,也觉得有些道理,于是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孤行少抱着欧阳同老王妃一道入府:“母妃,不知成婚时,欧阳娘家人可来?”
“不来,这桩婚毕竟打了当今圣上的脸,还是尽量不要张扬。”老王妃道。
当年公主没嫁成,如今倒是要娶个花名在外的女人,叫皇宗如何咽的下这口气?况且现在还让公主与之为妯娌,说出去,皇宗也是没脸。
然而这在孤行少听来,却认为是欧阳早没了亲人,若是还能有人来送亲,铁定是要露馅,所以幕后之人干脆推辞不来。
老王妃自是不信欧阳锦瞳是自寻短见之人,可孤行少却不甚了解这位长辈,只觉得悬崖边留了遗物,那就是存了死志,这位长辈怕是早不在人世了。至于欧阳能活下来,他觉得大概是什么机缘所致,世间机缘,可遇不可求,珍惜难得,断没有理由叫两个人同时碰上的。
其实对于孤行少这种人,旁人说什么从来是不轻易相信,他只信眼见、只重事实,便是欧阳的身份,不也是他亲自试蛊才确认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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