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虽选了一个相对正常的面具,但其实这面具也正常不到哪里去。
那是两只一模一样的大蛾子面具,只不过她的那只是白底黑纹,孤行少那只是黑底白纹,两人又恰巧是一白一黑的衣裳,走在夜街上,黑白无常似的,所有人看了都绕道而行。
欧阳顶着这样清奇的一只面具行在街上,怎么走怎么别扭,可是身旁孤行少走得气定神闲,似乎并不觉得用这样的面具有什么不妥。
不行,还是得换一个面具。
于是欧阳专挑小摊走,顺着摊位一溜儿走下去,却再没见一摊卖面具的,便是连却扇她都看见有。
却扇?
欧阳在手执摊位上停了下来,是的,准确的说这是一处卖扇的摊位,多数货品还是女子的手执圆扇,那把却扇摆在摊位左角最尊的位置上,绣着蟠龙缀着宝玉流苏,不仅有扇架支撑,还配了只小香炉熏在前头。
“这么想嫁给本座?都开始看却扇了?”孤行少跟上来,满摊手执,也是一眼便瞧见了那一把。
“小店的却扇都是定做,这只是样品,二位若是有意,白日里可到清凉街秦家来瞧一瞧样扇。”摊主不过二八年华,一双手水葱似的,看起来就很巧。
“我就看看……”欧阳道,开什么玩笑,她是有多思嫁,自己赶着去定却扇。
“她是觉得嫁妆要自己亲自绣才好,多谢。”孤行少赶忙道。
那摊主闻言笑盈盈的连连点头。
欧阳脸皮薄,虽然带了个丑兮兮的面具,但还是丢不起这人,抓了孤行少就走。
“你真看上那把扇子了?”孤行少跟在后面问,“不若多砸点钱买下来?”
“买下来做什么,给你照着绣文描一个来绣?”欧阳道,她本意是说买下来让孤行少去绣,可她这会儿羞愤交加,根本没注意这个句子本身就有歧义。
孤行少笑道:“你若是想给本座照着绣一面,本座会很欢喜的,无论你绣成什么样儿,本座都用。”
哪怕学着他一般恶毒说话,还是不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欧阳气馁,转过身不搭理孤行少。
见欧阳突然不说话,孤行少跟上去问道:“怎么不说话了?生气了?”
彼时欧阳正从摊贩的货担里拿起一只小灯,那灯秀气极了,只有拳头那么大,灯壁涂着素色并未着墨,看起来除了小巧,似乎毫无可取之处。
欧阳摆弄着小灯,压根没听楚孤行少在说什么。
孤行少凑近了一看,原来是那灯顶与灯杆相连的部分做出了一段内陷的弧口,弧口里薄薄地撒着一层椒兰似的碎末,被弧口下的灯烛一熏,竟散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这有什么好看的?”孤行少问道。
当然有的看,这样小一只灯笼做出来本就精巧,那弧口里的碎末竟然还要排出图案来,因着地方实在太小,大概排布的时候不大施展的开手脚,是以那图纹排得似蛇又类爪,似龙又无角。
不过欧阳当然不会将这个发现告诉孤行少,她这会儿不想和他说话。
但孤行少是什么人呢,那哪是欧阳说不想理就能不理的?
“可有红灯笼?我娘子想买一双。”孤行少放下一粒碎银。
“夫人是想要那种红灯笼?”小贩问道。
“夫,夫人?”这一声称呼炸得欧阳外焦里嫩,好端端竟然成了夫人!她这扮相看起来像是为人妇的扮相吗?
欧阳剜了一眼孤行少,这一晚也不知他在抽什么疯,光在乱说话。
光在乱说话孤行少全不在意欧阳的恼怒,反而指着欧阳手里的灯笼解释道:“就这样大小的,新婚用的,上面要贴字的,或者你手写也成。”
小贩不大明白孤行少的意思,谁家新婚挂小灯,那也忒抠搜了,这二位看起来也不是缺那三瓜两枣的人,于是小贩找欧阳再确定一下:“这样大的,成亲用?不知夫人是准备挂哪里?”
“你问本姑娘做什么,本姑娘又不是他娘子。”欧阳没好气道,放下手中灯转身又走。
孤行少见欧阳走,他自然也跟着走了。
“你们……”小贩一愣,感情这不是小两口?同来同去的,没道理不是啊。
孤行少仗着腿长优势,欧阳几乎是一路小跑,他却不过是步子迈大点,腿伸快点,轻易便跟上了欧阳的脚步。
“确定还是不同本座说话?”孤行少幽幽威胁道。
欧阳闻言咬着后槽牙狠狠道:“你说的酒酿圆子呢?在哪里。”
最好赶快吃了回去,她不知道再和孤行少走下去,还有多丢脸的事发生。
“你看,这不是到了。”孤行少道,摇手一指,青石拱桥的对面,一栋三层小阁楼临水而建。
欧阳迫不及待往桥对面去,身后孤行少却突然提醒道:“回来。”
几乎是用一瞬间,欧阳有敢利风铺面,于是脚步一顿,迈出去的前脚定了定,然后猛地往后撤了。
孤行少伸手去接,恰好揽住欧阳腰身,两人齐齐一跃,顿时从桥上到了水面。
而青石拱桥上他们方才所站的地方,一支三尺有余的弩箭穿风破电,箭身带起的劲风过境,直掀得附近摊位人散货毁。
“还是遇上了。”欧阳无奈道。
“可能是我们的面具太打眼了。”孤行少安慰道。
欧阳直想翻两个白眼给他看,又觉得太不文雅,只得生生忍住,没好气道:“这一路走来,没有哪一处摊位上没个龙纹,哪儿是我们的面具打眼,分明是布好了局就等着我们钻。”
“越来越聪明了。”孤行少赞许道。
“你知道?”原以为他一路优哉游哉,应该没有察觉出来,想不到做个男人也能做到这样心细的地步。
孤行少没有回答,只因第二支弩箭打桥上再度射来,孤行少一个蜻蜓点水腾跃而起,那弩箭迅疾转眼而至,孤行少一脚踏在箭尾,再借一力,搂着欧阳还身跃到河对岸的三层小楼里。
“好……”说书人恰巧说完一段,楼里爆发出响亮的喝彩声。
欧阳眼见着那被孤行少踩过一脚的弩箭,虽落进河里,余势却不减毫厘,箭身打着旋沿着水面平滑出几丈远,箭头破水分流,在两侧激起尺余的水花。
欧阳看得冷汗直下,若是没有孤行少,哪一箭她都躲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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