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实在不明白,脱了衣衫躺下你就别动了,你只要记得少爷做的都是对的就行。”老妈子道,众人已经来到小院外,没时间再面授了。
小院的大门敞开,院内却乌漆嘛黑一片,欧阳往里望了望,光驳驳一个院落,空旷得有些凄凉,还好顺着院墙有砌一溜儿房舍,不过那房舍也怪异的厉害,绕着小院兀自围成了圆弧形,只有大门这一处出入口。
老妈子在门外恭请道:“少爷,新娘子送来了。”
院内没有回声,不过内中的灯笼倒是一盏盏都挂了起来,火红的灯笼渐次排开,有了灯火的照应,欧阳这才看清,这小院竟是一座简单的围楼。
楼高不过二层,底层密密麻麻排的都是双扇的雕花镂纹的木门,每扇门都严丝合缝地闭着;顶上一层又齐齐都是一溜小窗,窗户四方棱角圆润,火红的灯笼就挂在那些窗户下,看起来竟比窗户还大上一圈。
好家伙,这一溜数过去,整整三十双门窗,也就是说,院落虽小,却有整整三十间房舍。
“请阿姐进来。”钱少爷的声音传来,在圆筒形的围楼里一回荡,一时分不清到底是从那间屋子传出来的。
院门后转出来两个童子,扎着俏皮的冲天鬏,穿着一身绯红的外衫,胸口还挂着大红双喜,看起来喜庆得不得了。
老妈子将欧阳推进围楼里,客气地对童子道:“新娘子收拾妥当了,劳烦小公子将人领进去。”
“落锁。”其中一个童子道,三尺不到的身高,声音却有及冠之人的浑厚。
欧阳侧目,直觉自己听岔了,可是那童子手劲忒大,一把将欧阳往前推,直推得欧阳一个踉跄,这显然不是孩童该有的手劲。欧阳不敢再看,对方显然不满她的“另眼相待”,于是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
也不知这钱少爷究竟是何方神圣,青阕到他府上充其量也不过是护卫一般的狗腿子,便连个小院儿的守门人也这样深藏不露,欧阳有些犯愁了,自己哪怕拿下了钱少爷,也没把握能出得了钱府啊,这可如何是好?
眼看着欧阳一步一步往围楼里走,老妈子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于是朝欧阳嘱咐道:“记得好好伺候少爷啊。”
欧阳回身,老妈子正捏着帕子倚在院门上,殷切嘱咐的模样像极了泪送儿子远游的老母亲,这个“老母亲”其实对钱少爷好的真是没话说。
“嬷嬷,男女情事其实不只本姑娘在下他在上,也并非本姑娘要一味忍痛,你不用告诉本姑娘要怎么做,反正你说得这样含蓄也等于没说,若还有机会,你不妨想一想图轴上的含义到底意味着什么。”欧阳道。
那意味着姑娘将变成真正的女人,而在你们钱府,这个过程永远不是心甘情愿的,无论是威逼利诱也好,还是恃强凌弱也罢,都一样让人恶心。
欧阳咬紧了牙根,但愿她之后,再也没有可怜人为这份求不得的畸形感情“陪葬”。
老妈子没明白欧阳的意思,在她看来,能进钱府哪怕是为奴为婢,都好过在外头食不果腹,她还想问欧阳说这话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是有什么不良企图,可是童子转身合了院门,“咔哒”一声落了锁。
老妈子觉得心口猛然一紧,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烈,她举着手帕准备敲门,可她深知这会儿打扰了少爷会是什么下场,于是举起的手就那样僵在半空。
“嬷嬷,走吧。”风丫头拉了拉老妈子。
老妈子几乎是抖着嗓子回道:“我要在这里等,等少爷出来。”
欧阳可不知道老妈子的顾虑,她立在围楼中央,四周只有一圈火红的灯笼,那两个童子将她推到这里便不见了。
“阿姐今天想让寺儿穿那一身衣衫?”
正对着欧阳的那副双扇木门由里打开,别人家的屋门正对的不是茶座也是食座,若是厢房也该是屏风一面,这钱少爷不走寻常路便是连房间也与众不同,大门一打开,正对的竟然是一组橱柜,还是一组没有柜门的衣橱。
欧阳瞠目结舌地看着那站在门口,青丝未束,还一身中衣的少年,又看看他身后满满一橱柜姹紫嫣红五花八门的衣衫,一时没明白过来,难道这是进入正题前的什么调情手段?
“阿姐今天穿得绯色,那寺儿也穿绯色好不好?”说得倒是挺尊重人意见的,可钱钦寺也没待欧阳同意,转身从童子手中接过绯色的外袍套上,那样式看起来倒是和欧阳身穿的样式听般配。
欧阳无奈,还问什么问,一早就准备好了,真是做得一手好戏。
“阿姐,寺儿这样穿好看吗?”钱钦寺整好衣衫走出来,站在欧阳面前还转了一圈。
欧阳被迫将他的装扮前前后后都看了一遍,这大团大团的花色要是穿在女人身上还好一点,可若是穿在男人身上,欧阳觉得真心不怎么好看。
眼前艳俗的花蝴蝶还沾沾自喜地展示着他的新衣,为了保护自己的眼睛不被辣伤,欧阳赶紧转开视线。
方形的小窗上,一张女人的脸在红灯笼的映照下,露了出来。
那是一张平静地毫无悲喜的脸,微阖着眼眸,像是睡着了一般。
什么人会站着睡觉?
欧阳骇然,顺着围楼望去,却见好几扇窗上都有这样的睡颜,她们样貌不同,便是肤色也有深浅之分,却齐齐都梳着一样的发式,戴着相同的头面。
“这是……”
钱钦寺往楼上看了看,温柔地将欧阳搂进臂弯里:“她们是不听话的阿姐,你是听话的阿姐吧?”
面对钱钦寺的警告,欧阳心下一凛,当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想来以往抢来的姑娘,不愿意顺从的,便就都变成了四方小窗里那一张张了无生气的睡颜了。
真是草菅人命,还是个丧心病狂的草菅人命,连人死了也不给个安宁。
欧阳看着钱钦寺,若这人真是师叔的私生子,还真是家门不幸!
“你想阿姐吗?”欧阳问道。
“想。”钱钦寺搂着欧阳往屋里走。
“那你想娘亲吗?”欧阳问。
“阿姐,你想娘亲了是不是,那寺儿带你去见她。”钱钦寺道,语气明显愉悦了些。
这会儿就能见上,莫非不是师叔的私生子?欧阳心下纳闷,跟着钱钦寺去一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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