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斗场中剩下的果然是欧阳推测的那三只蛊,它们以血色衣衫为中心,分立三角,都对衣衫虎视眈眈,却同因强敌在侧不敢轻举妄动。
“你看那檀尾蚕,没腿,跑得没伐命蛛快;也没有带毒的汁液,攻击力不如蟾蜍;它唯一有点用的就是还能吐点丝,可出丝又太慢了,速度及不上蜘蛛,所以它是最弱的蛊。”欧阳叹道。
双侧强强联手,自然要攻击这最弱的。只是孤行少不明白,欧阳为何提这一茬。
欧阳接着道:“她想让我活,就如想要斗场中的檀尾蚕成王一样,心肠不冷,怎么能磨得出金蚕之蛊,”欧阳轻叹,“说到底,还是蚕太弱了。”
斗场中,蟾蜍和蜘蛛同时发起攻击,它们的目标都是相对势弱的蚕,于是一个弹跳而起,一个八脚齐动,齐齐争上去扑咬蚕颈。
前面孤行少才因群蛊赶白?蛊来探路,称叹了这些小东西有点聪明,可蛊虫这个东西,越强大之后,脑子反而越木讷,似乎只要武力值爆表了,就不需要再用头壳去解决问题,一味只向着标准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方向去发展。
蟾蜍和蜘蛛按理说只要一前一后咬住蚕的首尾,两相用力一扯,轻而易举就能一家得半截蚕,解决掉一个竞争可能。但是它们只想到夺取蚕的生机,是以同时扑到蚕背的时候,恰恰撞了个正着。
等蟾蜍、蜘蛛抖着脚翻身起来的时候,蚕一招神龙摆尾,溜进了积满血渍的草皮里,这下子蛟龙入海,还去哪里找它的影子。
“胆小的一般都先躲。”欧阳想到自己的常态,有感而发。
孤行少知她一直在拿蚕自比,是以也不好贸然接话。
蟾蜍、蜘蛛对望一眼,立时喷毒吐丝,一时间好不热闹。
沾了毒汁的蜘蛛断了两条腿,瞎了一只眼,不过它眼多腿繁,也不稀罕这一两处;而被蛛丝裹住的蟾蜍就相对倒霉了,那蛛丝韧劲非常,将将把蟾蜍一前一后两条腿绕成了结。
“你猜,最后的蛊王是谁?”欧阳问答。
“猜中了有什么好处吗?”孤行少不答反问。
“嗯,你想要什么好处?”她不过是觉得两人干坐在树上看虫王争霸有点枯燥,想活跃一点气氛,哪成想孤行少居然顺杆爬。
“答应本座,不准单独行动。”
想不到孤行少竟然猜到了自己的意图,欧阳一愣,突然有些感动。
但她还是要装傻,被猜到是一回事,承认又是一回事:“什么单独行动?”
孤行少却不接她的招儿,只问:“这好处还许吗?”
能不许吗?欧阳心下叫苦,不许不就露馅儿了?许的话,万一他猜对了自己可不要食言?
“那本座就当你答应了,”孤行少抢声道,“我猜是蚕。”
其实已经不用他猜是蚕了,欧阳眼角余光看见,躲起来的蚕选了蜘蛛瞎眼的盲点方向,突然由水下探出,拽着蜘蛛的腿就往血水里拖。蚕胜在体重上,咬着蜘蛛左右一扭一撇,便将之整个儿按进了水了,然后蚕身一卷,拦腰将蜘蛛搅成两段,口器一掀,两口就将蜘蛛吞了下去。
至于蟾蜍,刚才激战一场,肚里的毒汁已经喷完,现在也只是被困住了脚的一团果腹之物。蚕优哉游哉向蟾蜍靠拢……
“你这是耍诈,都看着了,不算是你猜中的。”欧阳道。
“怎么,这是想吞了许给本座的好处?”孤行少挑眉,“你若是想吞,可得想好后果。”
“什么后果?”欧阳下意识问。
“你还真想吞?”孤行少的嗓音蓦然增大,惊得欧阳一个激灵。
“不不不,没有没有。”欧阳连连顺毛。
“嗯,”孤行少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算是还满意欧阳的识时务,“蛊王已经出了,你打算怎么办。”
那不过是只银蚕,怎么会是只银蚕呢?
欧阳抬头望了望日渐西沉的太阳,问向孤行少:“是阳光太烈了一点吗?怎么那蚕看起像是银色的。”
“你没眼花,就是银色,”孤行少肯定道,“不能银色的吗?”
欧阳觉得不可思议极了,连连摇头:“我只是不明白,这么大阵仗的百蛊斗场,斗出来的蛊王竟然只是一只银蚕蛊。”
那银蚕刚吞了蟾蜍,此时膀大腰圆的围着欧阳的血衣打转,似乎在丈量这一团让它们争得你死我活的香饽饽还有没有威胁。
只是这蚕转悠了半晌,却不敢寸进,胆小的可见一斑。
“难道只是因为它口器大了些,吃得多吃得快了些,所以就便宜它是蛊王了?”欧阳不可置信道。
百蛊相斗,斗室中只余这一只胆小能吃的家伙了,欧阳不得不承认它蛊王的地位。
孤行少听出欧阳是嫌银蚕不厉害,于是问道:“难道你想遇上个厉害的蛊王?”
“不是,我是觉得我忽略了什么。”这样的蛊斗结果,是不正常的,到底是哪一个环节疏漏了呢?为什么最后成王的不是金蚕,而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的银蚕?
银蚕便没有欧阳的烦恼,在盘桓了数十圈只后,终于忍不住血衣的诱惑,一个猛子扎了进去,结果里外游了一圈,发现什么都没有,怒地张开口器嘶声咆哮,然后一口将血衣吃了。
果然是能吃!
银蚕的声音虽不大,却有种特殊的穿透力,欧阳赶紧伸手替孤行少捂耳朵,可惜已经迟了——
孤行少面色蓦的煞白,淡色的唇紧抿,却还是缓缓溢出一丝血痕。
欧阳几乎是第一时间去捂孤行少的嘴,然而血气这种东西对蛊虫来说异常敏感,银蚕就那样保持着吞噬的姿势,张着锋牙毕现的口器,缓缓转向孤行少。
欧阳惊悚地看见,尺长的银蚕从口器上开始慢慢翻开一层皮来,银蚕随即扭动着身躯向柳树的方向蠕动,那翻开的表皮便一点点自它身体上剥落,蜕掉的外皮还是银光闪闪,但它蠕动着牵出的新躯体,已然是金灿灿一条。
银蚕蜕皮后,足足是前身的两倍长短,看起来小蛇一般,欧阳浑身汗毛倒竖。
“原来,我那件血衣都被算成是蛊物了。”欧阳喃喃,想来还是毒血的缘故,吞了她的血,银蚕能直接变金蚕,难怪那么多蛊物闻风而来,不惜自相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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