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尖钩就要开膛破肚了,欧阳下意识闭紧双眼不敢去看——这样疼痛的瞬间,她没有勇气直面。
然而预期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她觉得自己被猛的向上提了一把,耳边响起“叮”的一声,清脆极了,紧接着,她听到了孤行少的声音。
“你过来干什么,”孤行少一剑格开长钩,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不知道?”
“我……”她本来想说怕他受蛊虫影响,所以自己是来帮忙的,可是睁眼看见他面色苍白,这话却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她不知道他是怎样脱开飞蛾的攻势的,他难受成这样还要分神来搭救她,而她来,显然是帮了倒忙。
没有多余的时间给欧阳感伤,蝙蝠策动着飞蛾,重又组成了茧网,这一次,蝙蝠亲自压阵,缀在茧网后面,准备双重夹击。
“你怎么样了?”欧阳拉住孤行少。
“不碍事。”孤行少道,可是举剑的手,指骨已然青白毕现。
“那只蛊虫呢?进了你袖口,你看见了吗?”她明明看见蛊虫窜出,怎么可能没事。
孤行少握剑的手一震,一只漆黑的蛹虫便从手臂里落了出来,“一般蛊虫还伤不了本座,你找个地方先躲起来。”
欧阳无暇细想为什么蛹虫对孤行少无害,一心惦记着血蛾和蛹虫不同,“血蛾凶残,寻常人根本招架不住,我若躲开你所受影响会更甚。”
“本座是寻常人吗?”孤行少笑道,本是想安慰欧阳,可他脸色煞白,怎么看怎么像有事。
“你不是寻常人,可是它们吮血啖肉的速度不比你的剑慢。”欧阳急道。
方才不过是被孤行少剑气催破了一点血肉,这些飞蛾吸食以后便蓄满了杀力。那蝙蝠一身血色斑斑,想来没少喂这些飞蛾,这种以血养出的蛊,也许不如蛊王狠辣难斗,却是最具杀性和韧性的。
二人说话间,血蛾已围了上来,孤行少叹道:“你现在便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我不走,跟着你,才能活。”欧阳道,这一路她都莫名坚信,只有跟着孤行少,才能活着离开。
“觉悟还不错。”孤行少笑道,手中长剑平送,真力运转,飒飒风起。
欧阳下意识闭了眼,耳畔只余杀伐之声,她沉在孤行少怀中,将之搂紧。
“若是控蛊之人不除,这些血蛾只会生生不息。”欧阳道。
万物相生相克,各有弱点,以血养蛊是剑走偏锋,能养出最嗜杀的蛊,也自伤本身,只有毁了血蛊的根本,才能真正杀死蛊虫。
而血蛾的根本,便是那只大蝙蝠。
孤行少压下眼帘觑视着眼前局面——
血蛾在前,潮水一般涌来,而大蝙蝠匿身其后,连只衣片角都不曾露出。
若要取控蛊的蝙蝠,就不得不先斗过面前这群难缠的血蛾,可是欧阳说蛊师不除,血蛾不尽。
孤行少剑起长风,轮转划劈,直有拔山河之势,挽狂澜之力,剑气摧斩,如白虹贯日,一招,两剖蛾群。
随即孤行少拔身而起,剑势再提,刃上寒光凛凛,剑气四溢一瞬成型,长剑未至,尖削颀长的剑气已先一步贯入蝙蝠体内,孤行少剑尖左右一挑,透明剑气便切骨断肉。
“啊……”长长一截铁链带着爪勾被孤行少从肩胛齐齐挑断,蝙蝠痛哑了嗓子。
孤行少本想断了他的臂膀,哪里料到挑掉的竟然只是一截铁索和半副胳膊,不过从挑掉的断肢来看,那铁索竟是生生嵌在他手臂里的,难怪交手这么久,他只一副铁钩呼来喝去。
如是一想,孤行少剑刃移转,指向蝙蝠唯剩的臂膀。
然而血蛊这种东西最见不得血气,孤行少将将砍下来的断肢,诱的群蛊疯狂围攻,只是狼多肉少,不过片刻,断肢便只剩一截瘦骨枯皮。
蝙蝠见机,赶紧从怀里勾出一只暗红色囊袋,头一仰嘴一张,囊袋便入了喉,然后蝙蝠再起暴喝,血蛾得令一般群聚而上……
夜空里的血腥气越发的重了,欧阳睁开眼,果见孤行少面露不适,自己就在他身边,依然缓解不了,可见飞蛾的血性更重了。
欧阳掏出柳笛来,掐好音孔,缓缓吹出音律,将才已经试过,这个笛子实在不能支撑对血蛊的驾驭,为今之用,也只能勉强抗衡一下血蛊对孤行少的影响。
孤行少感激的看了一眼欧阳,随即气凝长剑,对着包裹成茧形的一人群蛾斩落。
如虹的剑气划落,随即寒光剑刃斩下,“噗”一声脆响,剑刃却像是斩在清风流水上一般——巨茧一剖两半,蝙蝠还是两腿一臂的蝙蝠,血蛾却排成一个巨大的蛾形阵。
蝙蝠桀桀笑道:“阁下折我一臂,那我也折你一臂吧。”
“有本事,来取!”孤行少冷笑道。
蝙蝠却连连摇头,“你会送上来的。”
孤行少眼一凛,旋身出击。
明明才被吸了血,人应该多少有些虚弱才合理,蝙蝠却在孤行少暴起一刻,身影瞬分,“哗哗”甩出钩链,那钩子这会儿竟似长了眼睛一般,灵活得过分,吸着孤行少的长剑,一时令他分身乏术。
欧阳见孤行少应得有些急,剑光钩芒穿梭交错,缭得眼花,但她不敢闭眼,怕错过孤行少细微的神情变化,走岔了笛音,那就害人害己了。
她的心思专注在孤行少身上,是以当头顶巨大的压迫袭来时,并没有感觉到。
孤行少倒是有感,可是钩链将他咬的死紧,他也分身乏术,只能带着欧阳边打边挪。
可是拖带了人的速度哪里快得过血蛾的追击。
二人同时觉得肩胛一痛,孤行少整条左臂顿时一麻,短暂的失了知觉。便在这空隙里,巨大的血蛾振翅而起,孤行少眼睁睁看着欧阳从自己怀中被拖走。
“欧阳!”孤行少惊呼出声,长剑脱手,带着惊雷之势,前后贯穿蝙蝠肚腹,然后剑身回环,孤行少抓剑在手,直朝欧阳追去。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叫得这样急切满怀,欧阳觉得,真好听。若是血蛾没有拉扯到她肩上伤口,欧阳觉得这真是一种不错的体验。
“嘿嘿,我说过你会送上来的。”蝙蝠一面咳血一面笑道。
血蛾将欧阳拖走的时候,他连阻挡都不能,不正是送上去是什么,孤行少懊恼不已,拖着没有知觉的左臂,凭着对蛊虫的感应,一头扎进了山谷。
重伤的蝙蝠只遥遥看了眼孤行少的去向,确认人是追进山谷了,于是捂着对穿的伤口,一瘸一拐匿迹在萧萧山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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