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孤行少也是想用寻常手段给欧阳治伤,结果却真如欧阳所言,不过浪费药材而已。
他的手重,那一掌劈下去应该很沉,所以当他举着好容易烧烫的银簪贴上去的时候,欧阳也不过是在昏迷中哭叫了两声。
但是,这原始的方法,该死的有效。
孤行少将银簪丢开,按着处理烫伤的方式为欧阳包扎了伤口,从头至尾,眉头深锁。
她不过是寻常教坊司里的普通女人罢了,只是长得标志了些,会了点才艺,再多也就是傻得只能被人利用,可为什么,她身上的谜团竟越来越多?
神秘的畏水症,俊逸的轻功,药不倒的体质,难以止血的伤口……
“女人,你还有多少秘密?”孤行少定定地看着欧阳。
欧阳原地翻了个身,将自己蜷缩起来,昏迷中的脸颊映在火光下看起来红的娇艳。
想必翻动中扯到了伤口,欧阳睁开迷蒙的眼,糯糯呻吟:“疼。”
“药劲才起来,你忍一忍。”孤行少道。
欧阳闻言却立时红了眼:“忍不了。”
这话说的太幼稚了,孤行少忍俊不禁:“那没办法,你必须要忍。”
欧阳将脸往手臂间埋了埋,颇有些遗憾的道:“你不是江沉剑,你把江沉剑找来。”他来了,他就有办法让自己不疼了。
孤行少挑眉,这种时候竟还能想到江沉剑,看来是真爱了。
“他来不了,他将你,送给本座了。”孤行少道。
“怎么可能,他才没那个胆子。”欧阳回头,恶狠狠瞪了孤行少一眼,仿佛他才是那个有胆子的人一般。
“那不然怎么本座在这里,他不在?”孤行少反问。
欧阳皱着眉头想了想,似乎有些难受,苦着一张脸道:“你又是哪儿来的赤脚大夫,告诉你哦,上一个大夫将将替我诊完脉,人还未走出门,血就溅到我床边了。你快走吧,别枉送了性命。”
她将他当成来看诊的大夫了,她竟然不认得他了?
孤行少眸色闪了闪,手背附上了欧阳额心——滚烫。
原来是发热了,竟烧得脑子都糊涂了吗?
“你走之前可不可以把江沉剑叫来呀?”欧阳又问。
“他来不了。”烧糊涂了都还想着见江沉剑,不仅真爱,还是情深。
“那你有办法让我不疼吗?”欧阳道。
“没有。”
欧阳有些失望,抽了抽鼻子,看起来像是要哭了一般。
孤行少于心不忍,这受伤生病的人,神志混乱起来就如同孩子似的,还是要靠哄的。
“那要是江沉剑,他一般会想什么办法?”孤行少道,想着若是条件允许,也未尝不可一试。
一听提到江沉剑,欧阳眼儿一亮,立时来了精神:“他会呼呼。”
欧阳说到“呼呼”的时候,嘴儿嘟得圆圆的,不知为何,孤行少直觉这个呼呼,不像是正经的呼呼。
常人一般哄小孩的呼呼,都是指吹一类的动作,可是欧阳的这个动作做起来丝毫不利于吹气,以至于她发出“呼呼”的字音时,听起来还有些模糊生闷。
“什么呼呼?”孤行少问。
欧阳愣了愣,突然朝他伸出手来,孤行少下意识扶了一把,欧阳便趁势搂上他的脖子,噘着嘴,一口亲了上去。
“呼呼。”欧阳贴着孤行少的嘴示意道。
这分明是一个吻!
一个吻能止痛,除非是骗傻子。
“这样就不疼了?”简直啼笑皆非,孤行少推开欧阳。
“他说,这样就能把功法传给我,有了功法,就不疼了。”欧阳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除了轻功,本座没看出你还有什么功法。”
欧阳一愣,像是被突然点醒,面色一忽而恼恨、一忽而难过起来,许久才愤愤道:“他骗我,骗子!”
呼呼怎么可能交换功法,她还记得被母亲知道的时候,明明是他诓人,母亲却只罚自己去旒缨阁抄了一月的毒经。
“他可还骗了你什么?”孤行少突然意有所指。
“没有了,就这一桩,”欧阳气呼呼地道。
“有,”孤行少接着诱导,“他骗你,他已经把你送给了本座,他将你给出来,便就再也没打算接你回去了,这不是骗你是什么?”
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生死门有什么阴谋,但是真相就在眼前,且极有可能立时揭开,孤行少怎么可能放过这样大好的机会。
奈何欧阳现在脑子乱得跟浆糊似的,十几年的记忆杂沓一处,唯有这关于呼呼,关于被江沉剑骗的事还拧得清楚,是以根本顾不上孤行少的诱导。
“他无非是寻思着我少不更事,好蒙骗,但此后也为我打了五年工,我才原谅他的,所以,他是断没有胆子敢骗我了!”欧阳道。
“生死门的门主,为你打了五年工?”孤行少敏锐地察觉出了疑点。
“生死门怎么了,他就是再厉害,也是我师弟嘛!”欧阳呵呵笑道。
“你师弟?”生死门的门主是不善武道的软脚虾,白面书生一个,孤行少虽早有怀疑,却苦于没有证据,“你们师从何门?”
“你都来替我诊病了,你会不知道我师从何门?”欧阳笑道,旋即一愣,接着嘟囔起来,“不对,有前车之鉴,江沉剑应该是蒙着你眼睛带你进来的,为了你的小命,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真是难搞定的女人,脑子烧糊涂了都还套不出话来。
孤行少深吸一口气:“本座不是来给你看诊的大夫。”
“那你是谁?”欧阳问。
“都说江沉剑将你送给了本座,本座,当然是你的男人!”孤行少咬牙。
男人?
男人!
她猛然想起自己和公主抢了男人!
欧阳浑身一颤,近乎惊悚地嘀咕道:“不对,不对,我有未婚夫,虽然是和公主抢了男人,但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这样,江沉剑答应过我,事成之后,第一时间接我走。”
“什么事成。”
终于要逼问出来了,可是孤行少却蓦然觉得心底一紧,虽心里有数,但和亲耳所闻,毕竟不同。
“……礼回沧海月明,”欧阳喃喃,“沧海月明……沧海月明……”
打她借莲峤少主的身份再次出现,她的目标就一直很清晰——沧海月明。
孤行少知道这颗珠子其实只对莲峤的人有用,似乎是可以用来辅助修习莲峤的独门绝技,这样一颗珠子按理说对生死门用处不大,是以打一开始他就以为江沉剑这招美人计定是冲着他的命来的。
所以今天欧阳发热,烧糊涂了脑子,孤行少才会费尽心思哄诱她,不过倒是至少能证明,欧阳虽然别有用心,却从未曾藏着掖着,也未想过害他。
想通这一点,孤行少莫名觉得松了一口气,再回头看欧阳,这个女人在严厉的逼诱下,已经累得又睡了过去,纤细的身躯蜷成一团,眉首微蹙的模样,说不尽的惹人怜。
“女人,你到底是谁?”孤行少轻轻抚平欧阳眉梢的轻愁,唇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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