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似有惨烈嚎叫萦绕,欧阳黛眉紧蹙,找了个温暖的角落钻了进去,将耳朵埋了起来。
可是隔音仍不理想。欧阳伸手堵住耳朵,想翻身接着睡——今晚这床着实舒服,柔柔摇荡着,每一次摆动都和她的呼吸契合,别提有多惬意了。
像是感觉到欧阳的浅眠,这床居然还主动翻起被褥来帮她遮盖耳朵。
等等!
床主动?翻起被褥?
睡意朦胧的欧阳一个激灵,莫不是这床成精了?
如实一想,欧阳赶紧挣扎起身。
“你要是再动,本座就将你丢下去。”成精的“床”冷冷开口,有意压低的声线就响在欧阳耳侧。
听出说话对象是谁的欧阳,浑身再次爬满鸡皮疙瘩——她的床怎么变成孤行少了!
一想到半梦半醒间自己还在找个温暖的角落,受惊的欧阳抖着手颤巍巍往“角落”上摸去——平坦光滑却结实紧绷的一片——是他的肚腹!
“听不懂话是不。”孤行少一把按住欧阳满身乱爬的手。
“你你你……”这一惊,欧阳吓得睡意全没,等挣扎开来,才看清自己方才就枕在他的大腿上,而自己的手,还好死不死按住他胸口,这画面,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孤行少再次扣住欧阳后脑勺,将人拉进怀里冷声威胁:“老实趴着,敢动敢叫,就丢你下水!”
被孤行少手掌扣着,欧阳整张脸都被压在他胸口上,一股阳光烘烤的淡然灼息,无孔不入地钻进欧阳鼻翼,熏得她耳面一热,周身都逐渐烫了起来。
二人这样亲近的姿势中,欧阳哪里还注意得到两人就挤在一叶扁舟上,江水浩浩,夜风腥凉,顺流而下的扁舟无桨自动,速度快得不正常。
“他们追来了,你抓紧本座别掉下去了。”孤行少道,想着欧阳轻功还不错,就是畏水,自己带她一带,二人同时跃岸不是什么难事。
此时的欧阳,满心满耳都熏醉在孤行少的怀抱里,哪儿有仔细听孤行少在说什么,只胡乱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孤行少见欧阳点完头,却还是手耙脚软摊在自己身上,以为欧阳是恐水症又犯了,只得无奈将人捞进怀里,抱紧了她——万一真掉下去可就功亏一篑了。
被抱紧的欧阳惊觉自己突然拔地而起,沉猛的冷风从头顶直灌下来,吹得她耳廓生疼。
不明就理的用力侧开视线,眼前是茫茫夜色,身下是荡荡长江,而脚下一叶扁舟正在孤行少急速飞跃的身姿中,越来越小,越泊越远……
他们刚才,是在那只“小船”上?那只小船,还是漂在如此宽阔的丹江上的?
他们为什么又回到这样一条小船上了???
孤行少是觉得她掉不下去,淹不死吗?
“啊。”后知后觉的欧阳吓哑了嗓子,惊叫就卡在喉咙里,成了粗哑的喘息。
难怪,难怪孤行少不让她动,这样小的一只船,随时可能翻船的啊!
可是即便翻船,也好过现在脚下虚空,拖带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往近岸跃吧!
孤行少带着欧阳落在近岸的浅滩里,春夜的江水寒冷彻骨,几乎是一沾水,欧阳下意识便哆嗦了起来。
但这不是冷的。
未免欧阳再出状况拖累行程,孤行少打横将欧阳抱到怀里,往浅滩一个借力,抽身掠上了江岸。
此处江岸乃是一泓回湾,由上游下来只能见一角突出的犄形山体,由下游往上却是能看到内陷的圆弧形凹口。
欧阳从犄角江岸望去,他们之前乘的大船已是一片火起,熊熊烈焰冲天,映红了半面天幕。
一艘缀满灯笼的三层大船冲破焰火封锁的江面,直向下游,火光辉映下,船头猎猎招展的旗帜上隐约有腾龙的图纹——皇船!
欧阳知道是谁了,难怪孤行少要弃舟上岸。
欧阳赶紧追着孤行少的步伐往回湾里走,可是刚转过山体犄角,欧阳就傻眼儿了。
后方追杀渐近,加之夜不视物,所以孤行少找的上岸之路实在不怎么样。
欧阳随在孤行少身后,眼前黑漆漆一片暗影,半人高,密密丛丛,仔细看去竟是一排荆棘丛!
“前面那片林子,你能跃得过去吗?”欧阳瞅着数丈见宽的荆棘丛,觉得自己是飞不过去的。
“没有你的话,能。”孤行少道,旋身抽出长剑,对着荆棘刷刷砍了起来。
“我们这样一路砍过去,他们追来一见河岸异样,便知道我们是从这儿上岸的。”欧阳急道。
孤行少聪耳不闻,最后两剑收束,长剑一挑,砍下的断枝哗哗堆落下来。
孤行少在荆棘丛中劈出块一尺见方的空地来,拉过欧阳嘱咐道:“裹好本座的外袍,蹲住别动。”
“那你呢?”欧阳被按在空地上蹲了下来,不安地看着孤行少整理着砍下的枝丫,一一往自己面前堆。
“管好你自己。”孤行少道,最后挑了两根横刺较少的枝桠,在欧阳头顶架出个虚架来。
如此一来,只要不走近了细瞧,这黑灯瞎火的,当是没人会注意的。
孤行少藏好欧阳时,皇船已驶到了山体犄角的拐点,但高大的船体不适宜近岸航行,所以离回湾还有些距离,此时下水是来不及了,孤行少敛了气息,将身体翳在山体回勾的阴影里。
欧阳眼见着皇船驶过犄角,三层船楼上灯火辉煌,一寸一寸映照着江面,一寸一寸晃过模糊的犄角山壁。
欧阳觉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了,生怕皇船一个偏转,或者突然减速,船上的人要来搜岸寻人,那躲在山脚阴影里的孤行少铁定第一个暴露。
还好皇船似乎航向明确,压着滚滚江水,急速朝前,压根儿没注意到江岸上的异样。
皇船一过,孤行少赶紧将欧阳扒拉出来。
“等他们追上小舟,知道上当,肯定是要沿途搜寻回来的。”孤行少将荆棘丛堆回原地。
“那我们怎么办,”欧阳紧张道,“要不然你先走,带着我是拖累。”
他说过不带她的话,他是完全可以过去的。
“你不知道本座带着你是为了什么?”孤行少反问。
对啊,他是拿自己当挡箭牌的!
“你倒是舍生忘死,要是有人把你卖了,你还会替人数钱的吧?”孤行少讽刺道,这女人头壳儿里装的是豆腐渣吗?
“你什么意思?”她蹙眉,自己都这样儿舍己为人了,竟还得不来一句好话,还是说,他是怕自己趁机溜掉,所以故意拿话酸人?
越想越觉得有几分道理,欧阳觉得孤行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遂不客气问道:“你是怕我偷溜了?”
这黑灯瞎火的,前路荆棘密布,后路漫漫江河,她倒是想跑,除非她能插翅。
“蠢女人!”孤行少冷哼,随即淡然的从欧阳发间抽出一支花簪,信手抛向荆棘丛,手中搂过欧阳,脚下发力,直追着花簪跃了出去。
“你说谁蠢女人呢!”欧阳循声大叫。
“闭嘴。”孤行少喝道。
“不闭,你说……唔”
听不得欧阳聒噪,孤行少搂着欧阳的手一圈,将欧阳兜头卷进了怀里,欧阳未完之语言,悉数没在了孤行少的胸膛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