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诸多疑问是当然的,不过既然人都在门外了,不妨当面直接让他释惑。于是颜觐说:
“当然乐得一见,红公不要客套,赶紧入内叙谈叙谈吧。”
“那就叨扰了。”
门一开,炎焱也惊着了。红魔玺那身躯,果然非比寻常!
颜觐说:
“自打品红一别,已经这么久没见了。本王也甚是想念红公啊。”
“那里那里,王子抬爱了……”红魔玺一瞥,瞧见了炎焱,惊呼:
“啊!炎主竟然也来了……”他环顾左右,道,“难道炎濯阳老前辈也来了?”
颜觐听出他这话有自我保护的意味也含有些许对自己的警惕。毕竟非常时期面对几个非常人,不得不多想。但颜觐没急着说话,而是等待。这时炎焱道:
“你就是红魔玺?”
“正是,你是炎焱?”红魔玺觉出炎焱语调中的挑衅,用同样的语气反过去来了这么一句。但炎焱没识机锋,而是道:
“哈,他居然认识我!”炎焱显得很高兴的样子。
“炎焱的威名谁人不晓?只是没想到你会来出炎惢,到这密陀众来。”
“喔?这话假得很,我厉害归厉害,但说我威名嘛,那是没人知道的。这次我就是要出来让你们知道知道。”
红魔玺明显感觉很费解的看着颜觐,颜觐说道:
“这个中原由要说起来就比较麻烦了,不过说来说去也离不开一个词,那就是复仇!”颜觐用眼神施压,红魔玺也确切的感受到了一些颜觐身上的不同。正在猜测,炎焱道:
“我除了复仇,还多一个词,武力,或者说武名。”
红魔玺问道:
“能与炎宗主结仇的……全天下敢有几个?”
“你啊,你就敢。”
“嗯?本公不明白此话何意。”
炎焱道:
“我的离罡,不就被你的属下给偷了吗?”
红魔玺更是一脸茫然了,炎焱接着讲:
“没事,输了就是输了,该在忘萱王身上,最终还是他的。”
红魔玺终于不再作疑惑状,直接问了:
“炎宗主说的这些,本公一项也听不明白。王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烎铁宝器,想是卫子墨盗取的,借机让我获得。本意估计是想让炎焱因此狙杀于我。可他们没想到的是,炎宗主却是一个豁达、爽真的人。刀现在已经丢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颜觐睖着眉瞅着眼前的这个彪形大汉,说:
“红公来信不是说……暂居歌川水军提督霸河先营下吗?怎么今儿又到了密陀,是什么缘故?”
颜觐问出这一句话,房内顿时鸦雀无声。此时颜觐与红魔玺二人的心绪非常微妙。一个担心对方是否有什么阴谋诡计,“是细作?是刺客?是说客?”对其身份的怀疑久悬不决;一个则是惶恐猜忌,自己将要回答的话语,对方能听进去几分?
红魔玺沉吟半晌,几乎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口中,小心翼翼又沉甸甸的说出了一个相当炸裂的消息,他道:
“殿下,霸河先,反了!”
“什么!”首先反应的还不是颜觐,而是乌重,他接着问,“反?他反谁?我家忘萱王?没道理啊!”
红魔玺点了点那颗大脑袋,说:
“将军稍安勿躁,霸河先不是反的王子殿下。”
“那他反的是谁?”毕摩天通跟着问。
红魔玺道:
“他反的是黄苏煅的季月朝廷。”
颜觐这才说话:
“理由呢?”
红魔玺说:
“很简单,就是不认可他那个皇帝,昭告天下的口号是‘驱叛逆,逐伪皇’。”
颜觐问:
“就这样?”
“是,就这样。”
颜觐如此一听,说:
“照这么看来,这个霸河先……还挺聪明啊。”
红魔玺道:
“确是一个奸雄。”
毕摩天通纳闷了,说:
“殿下,那贼都反了,怎么你还赞扬他?”
颜觐呵呵一乐,说:
“阿父曾经于海棠树下与我众论天下英豪,霸河先、绒紫金蓝、卢凛氏等豪强之高低……”颜觐看了红魔玺一眼,“自然你烈朱厌红魔玺也在其列,”红魔玺避了一下颜觐的目光,颜觐接着说,“各路豪强各有其长,而霸河先之类,以阿父之言说鉴之,讲其向来诡诈,但其心不定,有近图而无远志。盛世奉迎偷安、地方豪酋;乱世割据一方,海盗罢了。他阻塞帝黄、千岁、蔚蓝三众海路,以海为家、坐享渔盐之利。月白当初能那么顺利的南下,难道霸河先之流没有提供便利?可能吗?”
红魔玺顺势答音:
“霸河先狡诈歹毒,造成生民涂炭,将来定要将其碎尸万段!”
听到红魔玺的这样表态,颜觐似乎瞬间便明白了什么。他也暗暗为面前这位号“强屠”的当世豪杰感到惋惜。虽不知道这段时间他具体经历了什么,但其心路历程的坎坷,可见一斑。当时在自己刚入品红时的红魔玺是多么的风光无两……
感慨不作深入,颜觐现在需要直面的问题是亟待解决的,他也把话说了出来:
“先不说霸河先该不该杀,即便该杀,也不是现在杀。”
毕摩天通道:
“怎么呢?”
“我们看他拉起的那副旗帜,明显缺失后半段。‘驱叛逆,逐伪皇’然后呢?”
众人不语,颜觐招来一名侍从,让她去请黄裳前来议事。
不多会乌重道:
“啊……是。难道……这厮想自己做天子?他能有这胆?”
颜觐道:
“未必不敢,只不过,他如此说,明显就是要观望。从他的身份以及名义上来说,他大可打着这个旗号肆意打杀、抢夺、占领地盘。或许,在海上漂久了,他也会觉得不安稳吧。只是目前他的态度是旗帜鲜明的与月白撇清了关系。也许,他暗中助月白的事情,引来了很多麻烦。他不得不这么做。另外,肯定也是看到了月白军在往回收拢力量的原因,他猜想短期内,月白应该不会有什么大动作,才会做这样的举动。”
乌重默然点头,而后说:
“那对于霸河先……我们当如何处办?”
“好办!”
这时门外传来黄裳那沧桑却又铿锵的声音,他一面向各位行简单的礼节面说:
“对于霸河先嘛……置之不理罢了。”
颜觐让出旁边的位置,让黄裳落座,而后黄裳说:
“若我为他谋,将有上中下三策。”
颜觐颇感兴趣,请教道:
“噢?若元吉公做他智囊,将出哪三策呢?”
黄裳背手拨须,笑道:
“这上策,乃是以帝晶水师身份收拢精兵,称霸沣海!因其两家之前便有信任,不容易相互猜忌。方可暗通月白,不断向其释放消息,虚实结合的提供情报,营造南疆孱弱轻易可取的假象。促使月白不断往南征战,长久消耗。而当月白回撤,他便可打着帝师之名,扩大威望。同时结好沣海以南千岁、酡红、密陀三众。并封锁帝黄,挟制黄苏煅,如此,我等便危险了。那时,霸河先便可雄踞一方。退,有海可周旋,抗,有三众做依托。二十年内,霸业可成。
而这中策,便是直接归顺月白。早了,时机不成熟,他可能会受到多方攻伐。而晚了,待大局底定,他再归降,也得不到月白器重。此时正当为之,以他水军提督的身份,加上其悍强的实力,本就不习水战的月白,自然是会相当倚重他的。无论是做其向导,还是充当战略迂回的前哨,霸河先都将在月白建立坚定的地位。而到时,他亦可等待时机成熟,再反月白。如此便可同虹颜晶反抗势力里外结合,不出十年,必定功绩斐然。
这下策嘛,便是直取帝黄,杀黄苏煅,掠夺帝晶奢财,等待世众望风而归。”
黄裳叹了一口气,道:
“诸位就看好吧,霸河先纵有黠智,虽有此三策,但他必定选下策。”
颜觐听得频频点头。用一种看到了既定事实一般的语气说:
“也难怪他会选择下策,曾经听闻他对蔚蓝众水师有过此番言论说,‘从来没有让陆地消失在自己视线中的这帮家伙要和我打海战?简直愚蠢至极!’霸河先的蔑视合理且狂傲,性格决定命运嘛。不过也能理解,毕竟帝黄众向来都是皇气之地,帝晶号令皆由此发,征服了帝黄,也就等于征服了天下。元吉公分析得在理!”
黄裳谦虚道:
“其实老臣的推测,完全是基于殿下对霸河先人性的揣摩所演化出来的。托殿下之思,夸夸其谈,聒噪一通,实在有愧。”
“元吉公莫要过谦,”颜觐转而对红魔玺说,“红公,既然你如今不从霸河先了,现在有什么打算?”
红魔玺不知从何时,脸色变得特别的暗淡,他说:
“哎……如今我丧家丢城,又错投昏庸……实,实在是没有面目苟活于世。究其因果,还是月暝晟这歹人所致。余下无他,但求家仇得报,大愿足以!”说着,掩面悲苦,再不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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