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在这里的天空下绽放不出一点明媚的光辉,可武者的习惯让乌重早已在偏院练起功夫来。不久之后颜觐也醒了,毕摩天通感叹这里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热,刚进入这片地界的时候的确是闷热难耐,现在反而有了股清凉,而且安静的氛围让他感觉有点研习术法时心境。他感叹这里的清幽,但他的感叹刚巧被早上过来伺候洗漱的佣人听见,那两人便道:
“只是早晚,再过一会,那就不是常人能活动的温度了。只不过我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多少习惯了,但也不大会平日到处乱跑。不过我们姐俩已经照吩咐给各位爷家准备好了……”侍女话还没说完,只见一道璀璨的金光从房廊外迅速闪来。
这人的脸除了眼球,其余部位全涂有非常均匀的金色。全身上下只要是露在外面的都是,连衣领处露出来那点皮肤也是金色的,奇怪的是头发却不是金黄色,或许是因为还保持着对美的追求?不管怎样,因这从深蓝到水蓝色的头发,颜觐才勉强辨认出这人是谁。
“丹棘,你这是什么装扮?”
乌重也看见了这个小金人跑过来说:
“这是要去戏台上唱‘宇文成都’?”#1
【注#1:《说唐》里面的小说人物,在戏曲里,宇文成都从头到脚都是‘金’的】
毕摩天通也惊叹道:
“哇~好闪亮的妆容哦。真漂亮!”
丹棘满意的说:
“哟嚯!嘴巴很甜嘛。”
“嗯……”毕摩天通有点不适应她的对话方式,又感到从她身上传来阵阵热浪,转而问,“不过你干嘛这个样子?”
“一会你们也这样,得了,不是说要去炎惢吗?还磨蹭什么?哦,差点忘了,这是从瑟舞烁炼制出来的‘浴火丸’,记着吃了再下去啊。”
“下去?”
颜觐注意到丹棘说的这两个字,正想发问,丹棘则说:
“哟嚯,老大觉得我会害你吗?哈哈。放心,这是未开花的瑟舞烁炼制的,没毒。也,不会上瘾。”说是这么说,但丹棘脸上那表情,还真不是能让人放心的嘴脸。
说话间丹棘便招呼侍女带一行人后堂而去。颜觐心想这和去炎惢有什么关系吗?难道炎惢的人是全身金色的?弄成这样难道是为了降低敌视水平?
对于这些新鲜事颜觐保持着一股顺受的好奇,虽是满心的疑惑,但乐得见其发生。他就像一个来自异域的书记员一般,用自己的身心记录着那些点点滴滴。
侍女把他们领到一面偌大的屏风前,这屏风上画了许多在冰天雪地中的黄栌树,正中央是一只正在回头啸叫的兔狲。
画面既充满苍凉悲鸣的美感,又有苍劲雄浑的冲击力。绕过屏风来在了一面硕大的避风沓前。侍女说了句“请”,便纷纷退下了。
颜觐正摸不着头脑,乌重则一把推开了避风沓 ,霎时间三人都被一股耀眼的金光笼罩,灿烂非凡!沓里是两间有石质隔门的浴池,不过浴池里面的浴汤让三人都啧啧称奇。
那是一汪流动的黄金液,丝绸般顺滑,又如沸锅中的胶膏般黏稠,没有水那样的粼粼波光,却有切面平整光洁的固体金属那样的净洁无暇。汤里没有升腾起一丝蒸汽或杂质,看样子是纯粹的黄金所溶化。
乌重叹道:
“用这种东西洗澡?丹惢的人还真是会想啊。”
毕摩天通说:
“萱王,这有什么用呢?”
颜觐则说:
“真是一处不到一处迷,既然人家安排,那就用吧。看来,他们早已习惯这个。”
乌重说:
“这下去不被烫死啊。”
颜觐拿出刚刚丹棘给他的几粒丸子,说:
“丹棘刚才说吃了再下去,那就先吃这个再试试。”
乌重倒是吃了,但还是很害怕。
颜觐吃了后,走到池边,用手伸了进去。确实一点也不觉得烫,而且手抽出来也没有一丝灼伤。随即便脱了衣服,试探性的泡了进去,毕摩天通则在另一边也泡了进去。乌重蹲在颜觐跟前,迟迟不肯入内,还不停的问他什么感受。颜觐笑他:
“哈哈,瞧你那怂样,下来吧!”说着一把就拽乌重下了黄金汤。
“嘭咚”一声,乌重把黄金水砸得隔门、台阶、岸边到处都是。乌重从金汤里起来,一抹脸,啐了一口黄金出来。说:
“啊,呸,什么味儿这是。”
“黄金味啊”颜觐笑道。
“哟,你变小金人了,哈哈。”
“你才是个彻底的小金人,头发都成金子的了。”
“那你也来染个发吧。”说着便拍金汤到颜觐脸上。
“啊,噗噗,拍我鼻子里了,乌贼!”
“哈!又叫我乌贼是吧,再看招。”两人就这么在金池里面打闹起来。不一会外面丹棘的声音传来:
“哟嚯嚯,老大,赶紧出来了,那浴火丸可持续不了多久哦,一会效力过了,你们都变成了黄金塑像,我可担待不起啊。”
“什么!这玩意还有……快快快,赶紧起来。”乌重着急忙慌的就爬了出来。衣服上淌下无数金汁滴在地上,不一会就成了颗颗漂漂亮亮的黄金粒。颜觐也跟着爬了出来,穿好衣服脸上带着快乐的神情。
丹棘见状‘哈哈’的笑了起来,也不知道她刚刚说的话有几分真假。
毕摩天通也从另一头起身过来。金光闪闪的样子,随着头发的飘舞飞落粼粼金粉,加上那秀丽的俊俏面容,宛如一个瑶池精灵。
“喏,你看你,我的衣服都没法穿了。”乌重抱怨到。
“这样多帅气啊,黄金戎装。”
“是,我觉得也挺好看,不过这太容易暴露目标啊。老远瞅去,就我最亮,死得最快。”
“哈哈哈,死得快。”丹棘一面走过来一面说。
颜觐对着丹棘说道:
“接下来呢?”
“出发呗。带你们去看‘妖怪’。”
乌重说:
“泡这黄金浴有什么用?一会就干了。干硬在身上,还怎么活动!”
“就是为了适应那里的环境,你没觉得身体正喷出巨大的热量吗?
“没觉得。”
毕摩天通领会了,说:
“看来服用了这浴火丸的人只会让没有服用的人感觉出异样。但它真的管不了多久吗?”
丹棘说:
“还是你机灵。浴火丸却能让包裹在身体上的黄金保持状态。虽然顶不了多长时间,可完全够我们一趟来回了。”
颜觐看了看自己又瞧了瞧他人,体验很新奇,感觉还挺开心的。然后说:
“嗯,那就赶紧出发吧。”
“好嘞,老大,把这个穿上吧。”丹棘递过来一件黄金箔混纺制成的斗篷。自己也套上一件。然后对乌重说:
“死得快,你就不用了吧,整一个金娃娃。”
“谁他妈的是死得快!”
“哟嚯,惹不起惹不起,那你是要穿还是不穿啊。”
“算了,我就这样。”
“好吧,那就走着?”
“走!”
几人金闪闪的便出了府门,黄裳在门外候送,像是等了很长时间了。风安置、绀栖豹两人也罩了一件金箔斗篷站在旁边,但面部倒是没有涂金,但戴上了形制怪异的黄金面具,目部伸出来,像是为了远望用。就连马匹也被染上了通体的黄金。浴火丸想必是吃了的,因为他们没有露出那种被颜觐他们几人散发的热浪给熏到的表情。
见颜觐来到,黄裳便上前诣问:
“不知殿下将如何处理离罡,那炎焱我也不清楚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有多大年岁?”
“说是和丹棘相仿的样子吧。”
“哦,我还以为年纪非常大了……离罡的话……”颜觐想到【长斓游】有点不舍,稍做斗争后说,“……既然是人家的,那我还给他就是了。”
不想旁增枝节的黄裳赶紧说:
“如此也好。”随即又嘱咐道,“殿下务必小心,那炎惢并不友好。”
颜觐看着他,颇有祖父那种慈祥感。丹棘忽然道:
“哟嚯,老头,行了行了,啰里八嗦的,有我陪着老大安全得很。”
“那殿下慢走。”
“回吧,回吧。”丹棘一面往前走一面挥手驱赶黄裳。
一出府门外,便有微微的‘热浪’袭来,奇妙的是热浪现在是看得见却感受不到,应该是得益于浴火丸的效力。策马奔腾不久,便来到了所谓的“河边”。远处,眺河而望,颜觐看到那些‘恒螺’旁蹲有一些人,看不清穿着打扮,但应该就是炎惢之人,否则自己这金灿灿的颜色在这色彩相对简单的环境里会显得格外醒目,对方应该立即引起注意才是。
颜觐骑在涂满黄金的流光斓上,一边注视着岩浆对面一边催马前行。这时丹棘却冲到他马跟前。
“哟嚯嚯,老大你这是要去哪?”
“炎惢啊。”
“老大,你是螃蟹吗?干嘛要横着走?”
“只有一条道啊,这不很明显吗?”颜觐指着那偌大的岩流,示意必须翻山而过。
丹棘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叹一口气说:
“如果是那样,又得走几个时辰……”
乌重对着丹棘谐说:
“我看你这妹子啊,就是故意的对不对?无聊了,想开咱玩笑?”
丹棘则说啕道:
“哟嚯,就是就是,你这黑大个要是在咱这待上个一两年。就会知道玩笑是多么金贵了。”
乌重往岩浆河上方四下望了望说道:
“得了,既然不是这么走,那怎么过去?”
“别看了,没有吊索。我们直接过去。”
颜觐讶异的问:
“直接怎么过去?”
“把马拴住吧。我们先到岸边,一会就有船过来了。”
“船?”颜觐觉得更不可思议了。
乌重说道:
“那船是用什么做的!居然能在岩浆上行驶?”
“这你就别问了,晓得答案你会觉得不舒服。”
不一会儿,确实有一艘船从对岸驶来。摇船的是一个丹惢的士兵,也是满身金黄。那船工客气的问道:
“宗主,就你们几人吗?”
“哟嚯,今天你当班啊。对,走吧。”
一上船,乌重便显出坐立不安的样子,趴在船舷旁盯着船下流动的岩浆,生怕开一会后,整只船被炎流吞没。 一会后那船工说:
“唉宗主,一会我去看看热闹好不?”
“哟嚯,今天我可不是去逗他。”
“啊?我还以为宗主带朋友一起有热闹可看呢。”
丹棘转向颜觐:
“老大,人家要看热闹。”
那船工对“老大”这个叫法面露困惑。丹棘释惑道:
“哈,这可是老大中的老大。他是虹颜晶晶王颜觐啊。”
那船工赶紧跪下,悔道:
“啊!小人不知,望晶晶王陛下海涵。”
颜觐感到好笑,心忖,“哈,什么晶晶王?”他说,“请起。本王还没袭位……我想问问你,怎么你们从丹惢到炎惢要用船呢?建桥不是更方便吗?或者用滑索也行啊。”颜觐觉得问这个人会得到更直接的答案。
“就是因为它慢。”
“因为慢?”
丹棘说话了:
“我们这里常年寂僻,生活中能慢的事就尽量慢。以前有人从上面掉下去,索道就废弃了。船嘛,还能拉点东西。桥呢就很没必要了,这里除了我成天往他们那跑以外,就很少有人这么干了。炎惢的人更是,花期到了才过来几趟。”
“呵呵,是啊,我们几个基本上就是专给宗主摇船,呵呵。”
颜觐觉得这里的事物都很奇特。他看着船下那滚滚的岩浆在船底翻腾,感觉很奇妙,船只像是肉大身沉的人在泥沼里游泳那样吃力的滑行。他注视着对面越来越近的岸口和那些恒螺以及怪异的建筑。
终于,船停靠在了丹惢的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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