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凛瑰光讶异道:
“他也叫……难道他和下面守寨的德嘉伺芳是?”
“没错,他两是亲兄弟。德嘉伺芳是兄。”乌重回答到。
“那为什么……哦,小烟明白了。”花姿烟声插话道,“所以乌哥哥说留德嘉伺芳活命不是‘开恩’。”花姿烟声嘻嘻的笑道,“肯定是他大哥霸占了他的媳妇,然后嘞,就获罪了,然后嘞,夜兰皇帝却喜欢他大哥,但又不能不处置,然后嘞,就派他到这隐秘之处,然后嘞……”
乌重挤着眉毛,仰着嘴角看着花姿烟声编,他说:
“然后嘞?”
花姿烟声又嘻嘻笑道:
“然后我就不知道了。嘿嘿。”
乌重用指头一戳花姿烟声头上的球球,说:
“小丫头头,没事别老看些乌七八糟的书……”
花姿烟声道:
“那是怎么?”
乌重却呼出一口气说:
“诶,也不知道你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
花姿烟声听乌重这么讲,诧异道:
“啊?难道真是这样啊?”
乌重说:
“一部分吧……”乌重稍微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日头,太阳马上就要落西山而下,他讲,“说说也无妨,德嘉伺芳与德嘉得光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德嘉伺芳确实深得夜兰皇帝的喜爱,毕竟他在武将中对花卉的见解可谓精通和独到。这一点尤为被赏识,而且他也能打仗,不过皇堂初年,哪有什么仗可打?所以他就专心侍奉花去了。
在德嘉伺芳看来,侍奉花草与侍奉皇帝并无二致。但他兄弟德嘉得光就不一样了。德嘉得光的生母是群青众人,家族本身就骁勇异常,耳濡目染的教育自然就对兄长那过分沉迷摆弄景致而荒废武功的作风很是鄙夷不屑。
恰巧外祖母病逝,便因此回返群青。可德嘉得光妻子却是留在德嘉伺芳府上的。因为伺候花草可是个精细活,德嘉伺芳尤其不放心把那些供给皇帝赏玩的群艳交给下人处理。而自己到底是个朝廷大臣,每天都有很多事务需要处理。并以‘分身乏术,不避内亲’之类的理由就把德嘉得光的妻子留在了府内。德嘉得光因丧事又不得不走,也不好拒绝……我祭他祖宗……所以事情就那么发生了。”
蔚灵玑道:
“哼!那时候分身就有术了!这个德嘉伺芳可真够混账的!”
乌重对蔚灵玑的评价不予置评,花姿烟声问道:
“接下来嘞?那德嘉得光没有什么行动?”
乌重道:
“可以想见当时他的心情,不过当时月暝晟已经蠢蠢欲动,月白众南下所面对的第一众便是群青……”
花姿烟声疑惑的问:
“不应该是墨灰众吗?”
寤寐佑真接过话茬说:
“墨灰众?灰髓还好说,但现在的雪割伯灰烬嘛……”
寤寐佑真本欲直言,但瞬间又想到了灰萦梦,言语上暧昧了许多的说:
“麻烦呐”。
乌重继续道:
“我祭……嗯……”乌重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嗯,是麻烦呐……”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寤寐佑真,话又回到正题,“因为那时月暝晟还没有和朝廷完全撕破脸皮,所以月白完全能绕过墨灰众在群青疯狂试探。因此,德嘉得光那时忙于应付那些月白众的小规模袭扰。对于兄长欺辱弟媳这件事,无论闹得多么大,德嘉得光也只得等待皇帝的处理结果。”
蔚灵玑说:
“所以虽然制#1书下来了,但迟迟未施刑,反倒是给德嘉伺芳冠了一个待戮官的‘头衔’。”【注#1制书就是皇帝说的话。】
黄裳遗憾的说:
“是啊,群青众失陷,很大程度上就得归咎于那封制书。一纸薄文的份量很轻,但掂量它重量的群青义愤之臣可用的不是秤砣。而促使夜兰帝下达那诏令,左丞相松枫沛可以说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花姿烟声自然是不会陷入那种历史情绪之中,依然是以一股想听传奇故事一样的口吻继续问到乌重说:
“然后嘞?”
乌重此刻也不觉得说这些是在浪费时间,反而像是希望此话题永远继续下去一样的刻意为之,“然后就是群青刹突狼这个称号的由来了。
对于受到多重打击的德嘉得光,心智当然低迷到了极点。月白的袭扰他不是没有上报,但仿佛没有达到他想的那种回应态度。而重要的是,在外敌侵犯的同时,德嘉得光怀着仇恨一直等待德嘉伺芳处理的消息却也一直没有等到,他等到的,却是结发之妻悬梁自缢的消息。”
……
听到这,花姿烟声难免发出一声“啊!天呐”。
乌重无奈的点点头,继续说道:
“对于他来说,真真是有晶没有家,有家没有晶。守晶土还是守家庙,这个问题如果放在生存这个层面,我想以德嘉得光以往的行事风格来说,并不难抉择。但那时的他必然会思考这个问题——保护的这片土地的意义是什么?
明明有叛乱,自己的意见却没得到该有的重视。明明犯下如此罪恶的行径,正义却一直没得到主张。他当然恨。而且别忘了,他的恨,可不是一个人的恨。而是整个族群、整个群青众。
我不能揣度他当时的心情到底撕心裂肺到何种程度。但我只从纺心品听来的传闻是——纺心品出了一个恶魔,敌我不分,不辨青红皂白。只要有七、八人以上持戈拿枪的军人出现,他必冲而杀之。尤其是,假如其中有戴虎头兜鍪的,那一定会被疯狂攻击,穷追不舍,不死不休。即便把对方刺死,仍要反复戳其盔缨,直至整个脸烂如浆为止。”
听到这里,卢凛瑰光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头盔,心中怵然,“难怪他刚刚指我,原来是因为我戴的这顶虎头兜鍪的缘故,恐怕是把我认做某人了。”
因为队伍里全是武力超绝的高手,卢凛瑰光自然不必顾虑生命安全的问题,但毕竟卢凛瑰光刚刚经过一场突如其来的恶战,不免如此问道:
“那我们要过这个关,是不是必须得解决这个问题?”
乌重还没来得及回答,蔚灵玑兀然诘问:
“刚刚皇盾不是说,那德嘉得光见到佩戴虎头兜鍪的人就要杀。那他怎么不上来杀他?”蔚灵玑指了指卢凛瑰光。一瞬间,卢凛瑰光好像才反应过来,犹豫是不是要把头盔给摘下。碍于颜面,毕竟没有动作,但脸上的表情比较难看。
乌重还是没来得及回答,则有另一个好奇心强烈的花姿烟声也追问道:
“乌哥哥,如果守寨的是德嘉伺芳,那怎么不见他人?”
乌重叹了一口气道:
“还有没有什么问题?”见四下无有回应,他把这几个问题综合了一下,准备一起回答,他说:
“守关的确实是德嘉伺芳,但他也并非泯灭人性的那种人。毕竟不愿意与血脉兄弟骨肉相残,所以从不出寨应战,只是让那些花重金聘来的士兵冒死。”
乌重见蔚灵玑面带疑问,他会意的又道,“对,虽然是待戮官,名字不仅不荣耀,还充满讽刺意味。但毕竟是官嘛,既然有个官字,必然有俸禄,而且俸禄不低。可这里什么也买不到,却能买到命。”
寤寐佑真手王后脑一背,插言讥讽道:
“是啊,不然这里就不叫密陀众了。”
乌重无奈一笑,“还确实是。”
“然后嘞,然后嘞,接着说,接着说。”花姿烟声有点急不可耐。
乌重说:
“哈,这个然后确实有点意思,你猜他给雇来的那些士兵一个什么规矩?”
花姿烟声摇摇头,模样挺可爱。乌重见了,感觉似乎有种丢失已久的心情在这一瞬间被找回。木讷的看了她好久。
在寤寐佑真一句“大哥”的叫唤中,乌重才“清醒”过来。他解释是说有点渴,要了一点润喉酒,一边喝着,一边看下面的厮杀。然后又道:
“盛世之牛马,乱世之炮灰。他们,呃,那些‘士兵’。只有坚持过七日,才能领到足额的赏金。也就是说,临阵脱逃,并没有什么罪罚。尽管死亡的可能性非常高,还是有源源不断的人来送死。”对这件事不甚了解的人们,听到这里,无不啧啧称奇、无不慨叹其背后的无奈和光怪陆离。
“而德嘉得光则是每三天来一次,单人独骑。也不为破城,当然,他也破不了。可能只是为了让德嘉伺芳不得安生。现在的德嘉得光不再像之前那样疯狂了,不过多少还是有点问题。倒也不会见到佩戴虎头兜鍪的就一定会冲上去拼个你死我活。况且,现在天色已晚,他应该就要离开了。”话刚说到这里,总算是把那两位个性殊异的姑娘的问题都给回答干净了。
这时也眼见那号称群青刹突狼的德嘉得光果然有了离开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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