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这里是……”
不知睡了多久,陆言悠悠转醒,发现自己并不在熟悉的房间里。稍微消化了一会,想起自己昨天从家里逃了出来,被两拨人追了一天,晚上又被十九带回来,准备今天商量人身镖的事。
“没想到还挺累人的……十九呢?”
陆言记得这房间就一张床,但身边明显没有人睡过的痕迹。她坐起身环视周围,发现床尾的地下铺着一床被褥,十九正缩在里面睡得正香,只露了一个黑漆漆的小脑袋在外面。
见到她这副样子,陆言不禁嘴角微扬。心想这人昨晚还动手动脚的,现在却这么老实。
不过转念一想,在昨晚的情况下做出那些事也是没办法的,是她自己想多了。
陆言摇了摇头,掀开被子轻手轻脚下了床。可没想,离她那么远的十九耳朵一抖,上半身立马就弹坐起来看向陆言,还把陆言吓了一跳。
“姐姐醒啦~”
茫然的目光与倦怠的语气,让十九整个人柔软了不少,没了昨晚那凌厉的气息,看得陆言心里一颤,忍不住接了一句。
“你怎么睡地上?”
十九挠了挠头,摇摇晃晃站起来,把地上的铺盖一卷,扔进了柜子里。
“嗯……床太小了,昨晚已经对姐姐挺没礼貌了,我可不想被姐姐当登徒子。”
“……”
原来还记得那个呢?
看着正迷迷糊糊往身上穿外套的十九,陆言突然觉得这么大只的家伙有点可爱了。
昨晚太黑一直没细瞧,只知道她身高不输男子、意气风发,等现在天亮了一看,才发现她皮肤呈淡淡的小麦色,一头水滑的黑发在阳光下照出了些许红色,眉宇虽还未完全长开,却已能看出英气凛然,但脸上尚未完全褪去的婴儿肥,将她的面容柔和了下来,倒也没有那么锋芒毕露。
嗯,这么一看,昨天她师父叫她小猫崽子倒是一点错没有。十九就像是刚磨利爪牙,还没完全长开就到处蹦跶的小猫崽子。
这么想着,陆言没注意到十九早就迷迷糊糊地贴到她身边。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十九正安安静静地像跟屁虫一样走哪跟哪。
她这样子让陆言想起了以前养的小猫。那只小玄猫一见自己,就安安静静地走过来围在自己脚边转,待陆言坐下,小猫也立马扑上膝盖蜷起来,等着自己摸它或者挠挠下巴。如果太阳晒舒服了,还会翻身把肚皮露出来,在膝盖上睡得四仰八叉。
这即视感一出现在眼前,陆言毫不怀疑,要不是不想被自己当“登徒子”,这小家伙估计也已经抱上来了。
——真是的,没想到还是只粘人的小猫崽子。
陆言苦笑着摇摇头,心想小家伙倒真是挺懂规矩,迷糊成这样都还记得保持距离,是自己错怪她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件事陆言倒是可以放心拜托她了。
“十九。”
“我在。”
“你先醒醒盹,我有事跟你说。”
见陆言一本正经地跟自己说话,十九立马睁开眼睛,使劲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过来。
“好了姐姐!我醒了!有何吩咐!”
“你应该也猜到了吧,昨天第二波人是我家护卫。我确实是从家里逃出来的,而且我是逃婚。”
前面的十九猜得八九不离十,没什么好惊讶的,但听到“逃婚”两个字,十九不禁瞪大了眼睛。
“我可不想就这么嫁人,一辈子就圈在这小小的镇央城。我想去广大的应夏国全境,看看书中的草原、雪山、森林、大海……也想看看是什么让原本和谐繁荣的国家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说着自己的愿望, 陆言眼睛亮了起来,但到了最后,她神色变得复杂起来,可眼中的目光更加坚定。
十九把这些变化都看在眼里,默默等着她把话说完。
“所以我在父……父亲面前说我有意中人,不接受指婚,然后就跑了出来。”
“嗯?”
没想到这话越听越不对劲,十九脸色一僵。本能告诉她再听下去有危险,于是她噌地一下站起来,扭头扑向门口。
可她还是慢了一步,衣角被身后的人死死抓住。
“十九~你昨天说了要补偿我的,都把我带回来了,可不能反悔。”
“噫……”
原本清冷的语调突然一字两转,一阵酥麻的感觉从尾椎顺着脊柱一直冲到天灵盖,十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不是不想跑,是真的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无法挣脱魔爪。
——她力气怎么这么大啊?!
十九欲哭无泪,老老实实坐了回去,气沉丹田,拍大腿吼了一嗓子: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说!”
“简单来说,我现在是以‘和心上人私奔’的由头跑出来的。我想了想,也不能让你吃亏,这么大国家一时半会转不完,直接跟你们走镖顺路看看就挺不错,也不耽误你赚钱,毕竟就算不是‘赔礼’,我身上也没钱支付镖利。只是路上难免会遇到来寻我的人,到时候就麻烦你帮忙装一下‘姑爷’了。”
“……”
十九就知道准没好事。
“那个……”
她苦着脸沉默半晌,犹豫着开口道。
“你看我像男子吗?”
“别怕,一般男子都没你俊朗。”
“……多谢姐姐夸奖?”
◇◆◇
拒绝那是不可能拒绝的,小猫崽子拒绝不了好闻的大姐姐。
十九平复下心情后,就带陆言前往主事厅,寻大当家六叔和总镖头玄汐。
等二人到场时,两位主事早就在这儿喝茶了。
“阿九回来啦,走镖辛苦了。”
主位上的男人看上去三十多岁,留着一小撮山羊胡,鼻梁上有道狰狞的疤。他见两人进来后,向她们点了下头。
“不辛苦。”
十九站定,向他拱手行礼。
“六叔,我昨天回来的路上……”
她将昨晚的事以及要接陆言人身镖的事,大致向主位上的两人说了一遍。
“你说你叫陆言?”
六叔目光灼灼地盯着陆言,沉声问道。
十九深知六叔的严厉,刚想上前说些什么吸引他的注意力,却被陆言不着痕迹地拦下了。
“是。”
陆言并没有被六叔的目光吓退,而是不加掩饰地盯了回去,一如昨晚与十九通名时那般坚定。
“……我知道了。”
六叔闭上眼沉默了半晌,也没有再说什么。
“既然阿九决定接你这镖,你们也商量好了,那你就留在这给阿九当助手吧。”
“谢谢六叔。”
“谢谢大当家。”
“但是陆言,你要留在这里的话,也需要一个绰号,不要顶着名字到处跑。”
“我不是这里的镖师,可以吗?”
陆言猜到六叔对她的名字有些意见,已经准备不与人通名或者再随便起一个了。但没想到六叔居然准备给她绰号,变相承认了她在镖局中的身份,这样的话,她以后行动也方便了很多。
“可以,规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而且你是阿九信任的人。垂珠,麻烦你去给她准备腰牌吧。”
不给绰号能行吗?让她顶着这个名字满世界给镖局拉仇恨?
六叔想想就心累,他现在只想回去躺床上看书嗑瓜子……
越想越气,他在心里把十九这傻猫崽在心里骂了一百遍。
她也不看看自己把什么人叼回窝里来了……算了,也不能全怪她,该来的总会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