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挨着窗子底下放了几个炭盆,想来应该是祛湿用的,宋莹暗自打量后,便垂下眼眸。
待侍女上完热茶,行礼退下,李有筌方才开口。
“道长估摸着时间,说各位三日前就应该到了,这几日见天儿的派人过来问询。”
李有筌应是感染了风寒,说了几句客套话就有些气喘,不过话里话外对宋莹都十分好奇,又说已派人告知玄序道长,让宋莹在此等候些时间。
宋莹也只客气的回应,一时摸不清楚这位知府大人兜兜转转的是何意。
“听闻宋姑娘与道长和石知府颇有渊源,本官与石知府的父亲同科及第,说起来俱是太祖门生,却也有十余年不见了,不知他们一切还好?”
李有筌说完,旁边的幕僚轻咳一声,端起茶杯。
宋莹仿若没看到一样,直言和石知府仅有一面之缘,并无交集。
见此,李有筌面上有一丝不快。幕僚则开门见山道:“近日道长与青虚观古家等人议事,皆传宋姑娘乃天命之人。不知宋姑娘对云州府寒潮,可有应对之法?”
宋莹面色凝重,苦笑道:“想必知府大人与玄行司的诸位近日商议或已有定论,在下不过是北地一介农女,见识浅陋……”
不料李有筌突然打断,“听闻宋姑娘在丰县试验一种叫土豆的良种,待寒潮过后,不知可否匀一些种子给云州府百姓。”
原是在这等着呢,怨不得一开始拉扯石知府的关系,宋莹有些不耐烦与之周旋,言说玄序道长自有安排。
话刚说完,兴许是屋内温暖,两只苍蝇竟从门缝中钻入,嗡嗡作响,直飞向端坐于上首的李知府。
李有筌大惊失色,一边挥手驱赶,一边站起身来。
然而,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两只苍蝇如同铁了心一般,不断朝他扑去。
其余人见状,纷纷上前帮忙,但无论怎么努力,苍蝇始终纠缠不休。突然,其中一只苍蝇猛地撞上了李有筌的额头,他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众人急忙扶起他,却发现他的额头已肿起一个大包,且脸色苍白如纸。
宋莹心中一惊,她凝视着那两只仍在空中盘旋的苍蝇,眉头紧皱,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寒潮已出现一月之久,不知府城中或附近村镇可有异常?”
幕僚刚手忙脚乱的将李有筌扶到太师椅上,闻言看向宋莹,蓦然变色,惊恐道:“姑娘是说...不...没有大规模百姓死亡,这次寒潮虽然来的突然,但一开始只在大青山山脚,只是刚春耕结束,大多百姓家余粮不多,但也不至于一月内断炊饿死。”
宋莹摇摇头,官府的人不知民情,需知普通百姓之家无炭火取暖,一路上经过几个村镇,大多百姓只能点燃湿柴,据说夜里不知不觉中毒而死的人都有不少。
另外,到云州府最近的一个县城时,宋莹明显感知到寒潮已不像刚到连山县时那样湿冷,相应的,路上蚊蝇也在增多。
这时,门外有两人来报。
其中一个护卫模样的,拿着一封公文,是朝廷的加急公文。
另一个小厮说是道长派了人来,请宋莹到古家坞堡。
宋莹见李知府有事,告罪一声,随小厮出了府衙。路上宋莹与十三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凝重之色。
出了府衙,角门处静静停着一辆马车,驾车之人乃是古家的护卫。
一行人乘上车,向着古家坞堡疾驰而去。
宋莹坐在车厢内,透过窗子端详着云州府的街道。或许是寒潮无情地肆虐,使得云州府的各行各业都陷入了停滞。街面上一片狼藉,脏乱不堪,尤其是出了府衙的主街后,其余街道更是传来阵阵令人作呕的恶臭。
“主子,医馆药铺门前排着长队。”
十三指着前方,轻声提醒。
宋莹抬眼望去,果然,临街的几个医馆门前,有几十个身穿破旧棉袄的百姓正瑟瑟发抖地候着。
仅仅是匆匆一瞥,便能发现这些人里十有八九都在不停地咳嗽,情况显然已经相当严重了。
古家坞堡与宋莹见过的两处坞堡大不相同,云州府的坞堡虽也坐落在山脚下,但面积较小,宛如一座方形的堡垒矗立在河谷四周。
外围同样以村落的形式呈现,然而,此时村口却聚集了上千名灾民,而且不断有新来的人加入。
经过古家护卫的解释,原来村落里的人都已经迁居到坞堡内,否则,这么多灾民在夜晚露天受冻,恐怕只需几个晚上,就能夺走上百条人命。
九斤眼尖,说道:“小姐,人群中患病的人可不少啊。”
宋莹自然也注意到了,此时正懊悔不已,恨自己在富月山庄时居然没有想起要预防疫病,若当初让阿璨做几个口罩就好了。
外围的护卫人数众多,除了府衙的官差,大部分都是古家的私人护卫,就像部曲一样的存在。
朝廷自然不会允许,不过这些人大都是玄行司的人,这么多年过去已与古家紧密地站在了一起。
马车从另一侧通道进入村落,又行驶了一盏茶功夫方到坞堡门口。
此时道长早已在门口等着,与道长并肩而立的五人,想必就是各家的家主。
宋莹刚下车就看到这一场面,不禁心生惶恐,,怎么搞的如此大阵仗!
“莹丫头终于来了,石昊怎没与你一同前来?”
玄序道长身着崭新道袍,腰插浮尘,笑盈盈的望着宋莹。
然而,仅仅半月未见,他的面容却似又苍老了几岁。
宋莹不敢怠慢,急忙向诸位大人物行礼。
此时,古、唐、贺、齐、梅五大家族的家主,皆已五六十岁,他们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毫无掩饰地上下审视着眼前这位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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