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族长在长子宋成文的搀扶下走进院子,两人循着声音去往正房。
路过西厢,宋家大房的宋向龙正抓耳挠腮的翻东西。
宋族长抬起拐杖,“你这是要做甚?”
宋向龙从水缸后面拎起扁担,粗声粗气的回道:“今儿谁也别活,贱蹄子跟小叔打上门儿,我要跟他们同归于尽!”
宋成文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眯眼看着守在门口的九斤,他嗤笑一声,“你能过这位壮士这一关,再说这话不迟。”
“你小叔?成荣回来了?”宋族长闻言,急着往堂屋走去。
宋向龙握着扁担的手一紧,便听到九斤开口。
“你尽管过来,我家小姐说今儿不见血,我保证不打死你。”
谭婆子瞧着族长走近,两眼一翻,肥胖的腰身往九斤的拳头上贴了一下。
紧接着踉跄往后退了两小步。
“诶呦,大家快出来看呀,杀人啦,三房的小贱蹄子使唤这胖奴才要把我这祖母给打杀了!”
就势往地上一躺,半仰着身子,连哭带唱道:“族长可要为我们做主,我家老头子好歹也是你的族弟,你可不能见死不救,最好将他们全部捉起来,成荣是个不孝的,贱蹄子也不是个好东西,绑起来送到县衙才好。”
宋族长活了六十多年,谭婆子这等做派不知看了多少回。
“向龙还愣着着做甚,你大哥不在,你还不赶紧和婉丫头将你阿奶抬走,一会儿打起来再真给砸个好歹,你家还能不能请起大夫?”
撂下话,宋族长摇摇头直接进了正房。
堂屋内。
宋昌吉脸色晦暗,一双枯瘦的手紧紧扒着炕沿,见族长进来也没什么表情。倒是宋莹因为宋族长之前断亲时的态度,对其点点头行礼。
宋族长四下环视,只见堂屋内一片狼藉,自己的族弟浑像被抽干了力气,仿佛比自己还苍老几分。
“阿荣,你回来了!”
宋成文兴奋的上前,绕着宋成荣看了一圈,一拳砸向他胸口,像小时候那样打招呼。
不料正好碰到宋成荣的伤口,宋成荣闷哼一声,然而胸口传来的痛楚,似乎也让宋成荣整个人从紧绷的状态里放松下来。
他露出来宋家后的第一个微笑,“阿文,你这几年过的可好。”
又转身向族长郑重行礼,“多谢族长大伯庇护莹姐儿和雪娘。”
宋族长身子前倾,将全身重量都用在了拐杖上,他仔细打量几年未见的宋成荣,既有些欣慰又有些感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如此莹姐儿她们也就有了依靠。”
他听了儿媳的报信,火急火燎的过来,宋族长是唯恐莹姐儿和宋家这几个再起冲突,若宋家将莹姐儿彻底得罪......
眼下有桩事,他还真不知如何办才好。
宋昌吉知道自己的幺儿和族长家的成文成武交好,眼下没人能帮自己。不过他强撑着站起身,依旧阴恻恻的开口:“你们来的目的也达到了,屋子里砸了的东西,又如何算?”
“既然莹丫头拿断亲说事儿,那你们非亲非故,擅闯我家又如何算?”
宋成富此时也像活过来一样,小眼睛四下扫了一圈儿,心里打着算盘,“对啊,砸坏的东西自然要赔偿才是。”
魏氏正要开口,见宋莹挽了个鞭花,她又咽了咽唾沫将话吞了进去。小谭氏则觉得有族长在,宋莹万万不敢再要打要杀的。
所以说起话来,就没有顾忌。
“就是说呢,要闹到衙门去,咱也不是没理,这屋子里的物什,可都是公爹用了一辈子心力才积攒下的,个顶个儿的珍贵,就这么毁了总得给我们个说法。”
宋莹不愿让父亲在此难堪,更因为刚从宋成贵那里得到的秘密,宋莹压住怒火,“父亲先随文叔叔去族长爷爷家吧,这里莹儿会处理好。”
宋成荣此时是百味具陈,却也不想留女儿独自面对,宋莹却向他使了个眼色。
待宋族长带人离开,宋莹走到翻倒的八仙桌前,约莫外面再也听不到声音,
九斤将唯一一张完好的椅子摆好,拿出帕子仔细擦干净,宋莹掀起裙角轻轻坐下。
“想要赔偿?也不是不行,不过,也要看你们有没有命享用。”
宋莹沉着脸开口,说出口的话冰冷至极。
适才在东厢房,宋莹带着九斤将宋成贵堵在房内。
因为心中有疑问,又不耐烦与之周旋,宋莹直接一鞭子将宋成贵给抽了个满脸花,还未再使什么手段,宋成贵躲在墙角怕再挨鞭子,哭丧着脸交代。
为何他笃定宋成荣会死。
当初宋成荣乔装进入镖局后,便一直在暗中替玄序道长收集镖局的线索。
半年时间内,他收集到镖局将镖物调包的证据,几条特殊的行镖路线,镖物中的违禁物种类,林林种种二十多项罪名,这些证据被宋成荣妥善保存好,却不料被临时回家的宋成贵撞见。
等他悄悄看完,顿时心生一计。
因从小被宋昌吉和谭婆子影响,他一直怨恨是三弟挡了他的运道,才导致屡次都未能考中秀才。
于是,他几乎没有犹豫,便向镖局的郭镖头告知了此事,并趁机索要财物。
之后就是宋成荣和青圭一行人,在押镖路上,刚走到范县便被迷晕带到矿山的故事了。
宋成荣昨日说起此事时,还一直不解是哪里出了差错,以至于早早就被魏威那厮瞧出了端倪......
一切的谜底,原来就是因为宋成贵此人,若不是他告密,或许根本就用不了四年时间,乌金矿的消息也不会这么晚才被大周发现。
或许,宋成荣便能早早完成任务回家,原主姐妹也不会被卖到卫县的牙行......
宋莹再看向堂屋内的宋家众人,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嫌恶。
魏氏壮着胆子,声音却不似先前那般大,“那两只梅瓶便值二两银子,莹姐儿不会连这点钱也拿不出吧。”
“就是,听说莹姐儿开了杂货铺,又搬了家,瞧你这身穿戴,可见是富贵了的,哪怕手指缝里漏出点子东西,就足够赔今天的损失了。”
小谭氏虽然精明,但内心里仍将宋莹当成以前那样看待。
“也好。”
宋莹右手握着鞭子站起身走到小谭氏跟前,“你说的极对。”
“今儿砸的这些破烂儿,还没有九斤头上戴的珠花值钱些。”
宋莹将鞭子耷拉在地上,拖着走了两步,似笑非笑的说道:“就算我赔银子,你们也找不开不是。”
“九斤古月,给我继续砸,照着五百两银子砸。
姑奶奶赔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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