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晓得她心头有怨,觉得我们对她不亲近,特别是小时候将她留在农村。
那个时候,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你们被绑架的事情闹得这么大,简庆海的老婆娘家,不晓得怎么就知道这个娃娃的存在了。
没办法,他们拉扯了很久该怎么处理这个娃娃的事。
所以苏裕才会在福利院待了段时间,直到我们去接的她。
按理说,你们年龄相近,你记得的事,她肯定多少也有印象。
但是我们去的时候,她已经不记得那些事、也不开口说话了,简庆海当时就怀疑是不是被人做了手脚。
不是绑架你们的敌家,就是他老婆娘家。
后来我们找了好多药,才买通人给她偷偷治疗,最后名正言顺地从福利院将她领养走。
我们将她藏到农村,不怎么回去,也是迫不得已。万一有人盯着被发现了……这样,总比被人找到出了事好。”
说着,苏妈妈伸手从桌面上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眼角,才将视线继续定格在江尧脸上,道:
“简国海曾经对我和她爸爸有恩,不管我们对她如何,将她保护起拉扯到这么大,这份恩情我自认为算是还完了。
更何况,她爸为了还简国海的人情,已经在船上以命抵命,两不相欠。
作为朝夕相处那么多年的人,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她妈,一个户口本上的人。”
江尧望着苏妈妈,嘴唇微张,眉头微蹙,不善言辞来得情理之中,并不突然。
他盯着苏妈妈的眼睛,顿了顿,深呼吸后用庆城话很笃定地回复她:
“我认定苏裕,从来没有过其他别的心思。”
“我一开始并不知道苏裕是小时候那个女孩子,我当初到礼城也是被迫躲过去的,阿姨你应该了解这种情况。
认识她,也只是个意外,我那时候根本不知道她的情况,也根本想象不到十万八千里远的事情也能牵连在一起。
我承认,在礼城读书的时候我就注意到她,包括那次店里晚上被人闹事,也并不是无意路过的见义勇为。
但我和她高中一直规规矩矩,说朋友都算是牵强。等她高中毕业后,我们才开始进一步发展,只是没想到……
我大三的时候突然晓得这个事,那个时候查到的信息,她是那两个绑架犯的女儿。”
苏妈妈抿了抿手中的柠檬茶,轻笑了一声:
“所以你就逃跑到国外了?苏裕爸爸去世的时候,你在她身边吗?”
因着这个语气,江尧的心沉了沉,点点头道:“是在这件事之后不久,我离开的……”
“那你现在又回来干撒子?还有,你认识苏裕她表叔?“
苏妈妈这句话问得急切,完全是打断江尧未说完的话题,已经无心再听他说其他的观点,来论证他对苏裕的真心是有多真。
江尧从坐在这里的那一刻,听到苏妈妈提及[陈兰]两个字时,就知道自己在这场谈话中,将毫无筹码,只能顺着对方的节奏见招拆招。
而提及苏裕的表叔,他知道,他的这些伎俩怎么会瞒得过和她母亲一样,曾经心思缜密,又警惕极高的人呢?
“是,我后悔了。
回来后才知道她有了新的感情,可我没想到她在那段感情中这么多年,也并不幸福。
这些年在单位里,我一直利用职务之便,和她表叔维持着还算不错的关系。
我一方面希望她过得幸福,另一方面又私心地希望我有一天能用上表叔这一层关系。
知道她要结婚后,我其实已经打算去北城了。只是没想到她的婚事会告吹,我自然就留在庆城,终于搭上表叔的船……”
后面的话江尧没有说,但彼此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十年之后,世间万万大,两个人还能“有缘”相聚。
“过年见到简叔,谈话之间,我猜到过几分。但也是最近才知道,她不是那两个绑架犯的女儿。
不管她是不是,在我决定回国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乎这一层身份了。”
服务员端着第三份菜过来,准备上桌,两人适时停下,彼此缓了一口气。
等人离开,苏妈妈才整理好刚刚的情绪,恢复一开始的淡然,继续谈论:
“我这次来庆城,并不是突然兴起。
简庆海从海外递消息回来,说你妈妈查到绑架你们的幕后之人,弄不好对方会想鱼死网破,或者用筹码拿乔。
我一开始以为你妈妈只是查我们的家庭背景,然后才将这些事情给翻了出来。
说实话,我很反感,这事已经过去二三十年,又被她重新摆上台面。
如果只是单纯的查我们的家底,那你母亲有些查过头了。
我也很害怕,她要是当着苏裕的面,说出什么来……我并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
迫在眉睫,我总得在别人先动手之前做好安排。
出于担心苏裕有安危,想来劝她回礼城。
也出于想来打探一下你家究竟是什么情况,能结婚就结婚,你妈能查到那边,自然有能力保护她。
不能结婚,你们就趁早分手,别又拖她个四五年。
结果没想到,你妈妈是陈兰,你是那个孩子,事情倒是变得更复杂了。”
大堂开始嘈杂起来,不远处有顾客和服务员发生争执,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那处。
桌上的菜陆陆续续上齐,却没人动筷,饶是菜肴再秀色可餐,也抵不住渐渐凉透。
“在来庆城前,我也是很担忧的,从各方面来说,你如果和苏裕真的结婚,她肯定驾驭不住你。
光刚刚我看到的那一幕,我就晓得,她现在已经是听不进去别人说你半点不好了,这娃娃一直是个一条胡同载到地的死脑筋。
性格也死气沉沉,不太会说话,扭扭捏捏的不出众,没得哪个家长会喜欢这样的娃娃。
苏裕年龄也不小了,毕竟岁数实打实的在那里。但做人、做事、思想都始终给人很不成熟的感觉,老是把自己整得个惨兮兮的样子。”
江尧听到苏妈妈故意带着贬低的意味来评价苏裕,心里不是很痛快,一度想反驳,但他忍了又忍,对方毕竟是长辈。
何况,不管他此时怎么说,都会被曲解成变相打了苏妈妈和苏爸爸教育子女的脸。
更何况,苏妈妈此时对他,也应该并没有很好的评价,他说得再好听,都会很容易被曲解成另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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