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谨!我操你祖宗十八代!我看你就是存心看我出丑,给我滚!”
江淮急了眼,朝戚谨凶道,声音发颤,出口骂人的是他,模样最可怜的也是他。
少年急吼吼地推拒着跪在自己跟前的男人。
结果努力了许久,戚谨仍旧纹丝不动。
江淮作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娇贵大少爷,身体素质更谈不上强,不要说只靠这点力气,就妄图能把一贯训练强度加满的男人给轻易推倒。
尽管江淮拼尽自身全部的力气,男人仍旧纹丝不动安如磐石。
“戚谨!”
少年恼羞成怒。
戚谨不是很能理解江淮的怒火,自己主动帮江淮上药,怎么还生起气来了。
本来推人的是江淮,推不动发火的也是他。
戚谨头一次对一个人感到真心的无奈。
他以为自己的动作应当算是贴心的,结果少年表现的像是自己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似的。
而江淮则像是终于强撑不住的模样,委屈的哭了起来。
虽说情绪上忍不住,少年还存着理智,顾及着自己的面子,就算是哭也不是放肆的大哭。
他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伴随着几声轻微的抽噎,一步步踩在人的心尖上,叫人爱怜。
“你看什么?都说了叫你滚呐!。”
少年说话间含着哭腔,毫无杀伤力。
男人沉默不语,目光没从少年的脸上移开。
少年的长睫惨兮兮地贴在洁白的脸蛋上,往日的纨绔无礼在此时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可怜。
泪水似断了线的珍珠,掉个不停。
少年委屈至极,忍受到了极限,常年竖起的尖刺被迫放软,像是累极了,却仍拼尽全力的维持着自己所剩为数不多的尖刺。
骄傲如他,就算是到了伤心至极的地步,也不愿意全心的展现自己的狼狈。
戚谨没错过江大少爷这一幕。
男人不得不承认,此时的江淮很吸引自己。
他的心一悸,连刚升起来的不解和无奈也忍不住自己被压了下去。
不由的想到,江淮一个那么好面子的人,最是不喜欢旁人瞧去自己狼狈的惨状。
自己方才此举也是不妥。可能少年并不需要那一刻的关心?
男人不禁怀疑自己。
此时的戚谨全然没了抱怨。
男人情绪淡漠,也不代表没有自己的情绪,在自己尊严受到威胁时,没有人能真的做到不在意。
而眼下,少年哭的惨烈,却仍在尽力的压抑自己,一个劲儿扑簌簌的往下掉泪。
戚谨原本升起的三分怜惜硬生生被抬到七分。
戚谨也顾不上自己被江淮训斥的事情,把方才的事情当作一件小插曲。
男人眼神一沉,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人儿,他不自觉的抬起自己的手,做了一件连他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少爷。”
男人的声音低沉又沙哑,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一贯没有过多情绪的嗓音这回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柔情。
他这次,没有死板的听着主人的命令,轻柔的扶上少年的脸,动作可以说是细致小心,帮江淮的擦去他脸庞上的泪水。
白嫩的软玉上流淌着的水渍被他一一拂去,同时,不可避免的,男人也在上面留下了殷红的指印。
哭泣的某人像是没反应过来,琥珀色的眼眸呆愣片刻,白玉般的脸庞上还残留着红痕。
江淮也没预料到戚谨的胆子会这么大,话都说不出来,条件性的反抗也被戚谨轻柔又强硬地禁锢住,他被迫承受他的“安抚”。
戚谨的手带来的触感说不上好,常年训练让男人的手上全是粗茧,被这样一双手帮忙擦眼泪总归会有些不太习惯。
江淮却没由来的觉得男人的手干燥温暖,很令人安心,奇怪的情绪占据了上风。
少年许久没被这般轻抚过了。
幼年时失去自己的双亲,没有父母的陪伴,注定他不会获得过多的行为上的关怀。
府上的仆人个个经过专门的严格培训,谨记各自的本分。
更不要说亲近江淮,唯恐照顾不好大少爷,惹得江淮不开心,被家主怪罪赶出江家,自然不会做此等无礼的举动。
江津虽然是个“好叔叔”,但在少年长大一点后也不会做过多的亲密接触,毕竟许多的“家务事”在等着他。
并且,他这个叔叔不过维持表面的关心,落到实处的行动一点没有,也就是年幼的少年太过于单纯,没能察觉到江津的恶意。
后来的亲情滤镜愈发厚重,便更加让他没法分辨,少年渐渐被江津的思维同化,养成蛮横任性的性子。
随着时间的增长,少爷越长大,性情也越令人捉摸不透,身旁伺候他的人就对他的态度也愈发惶恐,生怕惹这位小祖宗不开心。
在江家,没有人敢对他不敬,也没有人会像戚谨这般主动“冒犯”自己。
戚谨的安抚是小心的、温柔的、自己好像是男人呵护在手心的珍宝。
没人知晓,江家的大少爷一点也不快乐。
他好似被戚谨的温柔蛊惑,忘记了几分钟之前的不愉快,停下自己的哭泣,头不自觉的轻轻蹭了蹭,像一只可爱的小宠,亲昵乖顺。
江淮潜意识里相信眼前的人不会害自己。
男人不说话,叫人看不出情绪。
当然,这份乖顺放在江淮身上极为不合理。
少年一时间的乖巧将只会是幻觉,戚谨对这人的本性可是有着很清晰的认知。
可是,即使是幻觉,男人也不禁沉迷。
等反应过来,戚谨身体瞬间僵硬,不禁想,这么乖的吗 ?
他像是第一次意识到,少年也有这一面。
平静的内心为江淮难得的乖巧泛起波澜,一层一层的荡进他的心房深处。
一瞬间,戚谨甚至升起把少年掌控在自己手心的想法,莫名的占有欲。
手下的触感很柔软,娇嫩脆弱。
没等戚谨再多说些什么,少年好似回味过来自己此刻的动作有多么的丢人。
一把打掉戚谨的手掌,“你...你,哼!”
少年胡乱的揉了揉自己的脸,把头转了过去,不愿意理他。
戚谨:“是属下逾矩了。”
男人恢复谦卑的姿态,仿佛方才大胆的人不是他。
江淮不说话,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沉浸式演技的缺点就是这样,会让人不由自主的陷进去。
江淮从原主的情绪脱离后,心绪也渐渐平静。
刚刚的戚谨好怪异,性格冷的不能再冷的人竟然会主动安慰自己。
他的确存在卖惨的心思,想让戚谨知道江淮这个人有好有坏,算不上真正的意义上的无药可救。
戚谨的实力具体怎么样待定,综合自己的观察,大概是a级往上。
对方来江家当自己保镖的目的也待定,可以确定的是男人情绪冷漠,对自己没有杀意。
他要的也就是没有杀意,遇到像戚谨这般实力的人自己没道理不搏一搏男人的好感度。
可能在必要时候能得到些帮助。
只是,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卖惨对戚谨如此有用,男人竟然亲自帮自己擦眼泪。
那种冷情冷性的人.......
难不成是自己判断错了?戚谨真的属于外冷内热型?
江淮若有所思。
沉迷于思考的江淮根本看不到现在的自己的样子。
自然也看不到男人深沉的眼神。
少年忧郁的眸子里不再是愤怒,取而代之的是沉静,望着不知名的某处,情绪的平静后给人以莫大的怜惜。
竟然没有生气。
戚谨疑惑的想。
自己方才的举动可以说算是触动了大少爷的底线。
在见到江淮之前管家可是告诉过自己,江淮十分厌恶下人的触碰,所以才会有非危急情况下不要主动和江淮亲密接触的警告,结果.......对方竟然没有把自己赶出去?
戚谨不会轻易去触犯合同里的条例,任务的风险算不上大,自是需要小心。
他已经签了正式合同具有法律效力,就算是江家的家主也不能轻易遣送自己。
自己刚才的举动纯属意外,戚谨自己也说不清楚原因。
当然,要是江淮强烈要求,再加上自己没有乖乖遵守条例这一点,任务也不无失败的可能。、
看来他下意识的举动没有真的惹恼江淮。
男人闪过一个想法,少年脆弱敏感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戚谨蜷缩了一下手指,自己好像不小心发现了不得了的一件事。
为了验证自己心中的猜想,戚谨又说出
“少爷,有不开心的事情可以说出来。”
少年眼睛瞬间变得溜圆,“谁.......谁需要......你啊,你一个低贱的平民,妄图和我攀关系?”
“我告诉你,赶紧把你刚刚看到的统统忘掉!”
“不然有你好果子吃的。哼!”
他恶狠狠地威胁戚谨道。
戚谨没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恶意,反而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色厉内荏。
理智告诉自己他应该乘胜追击,表明自己的真心。
可是.......
算不算一种欺骗呢?
一向果决的他犹豫了,自己做任务一向不靠自己的嘴,一直是单刀直入。
可眼下的情况,要是自己动了江淮,不出一分钟,绝对会惊动江家。
这并不符合要求,本来这次发任务目的就是为了不惊动江家现任家主的情况下拿到江滨夫妇留下的机密文件。
前几天他也不是没试过用江淮的掉落的头发和指甲去解开最后一道锁。
全部都以失败告终,最保险的方法就是获得江淮的活体指纹。
而头发和指甲全部都不能被装置检测到生命特征,结果就是不光失败,还差点触发警告引来其他人,最后还是靠技术组的“阻隔装置”才勉强阻断信号。
最好的方式就是获得江淮本人的信任,把人带到大门前,完成最后一道指纹验证。
但那个时候,也是真相揭开的时候。
江淮知道自己在利用他会怎么想呢?
戚谨不敢想。
他不想伤害江淮,但事实是自己可能必须要伤害对方。
男人的脑内迅速思考着,到头来也没发现合适的方法。
自己欺骗对方好似是既定的事实。
他很好的隐藏了自己的情绪,略微艰难的开口:“属下是您的人,只忠于您,绝对会保护您的安全。”
少年情绪低迷的原因,戚谨没办法准备说出个所以然,但他没错过江淮说的那几句话。
但现在,自己也要说谎了么?
戚谨心脏骤然紧缩。
不,他不会伤害江淮,至少保护安全这一点绝对会做到。
江淮不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戚谨。
这一刻,纯净的眼眸里竟然能看到一丝希冀,以及几分犹豫和瑟缩。、
“我才不信你。”
少年冷漠道,又把自己的头扭过身,不看戚谨。
戚谨不指望江淮现在完全相信自己,他能看到江淮的心有轻微的松动。
可明明将要被利用的人是对方,那自己怎么会感到心脏处传来钝痛呢?
男人低下头,完全没有任何的负担的做出了臣服的姿态。
他一直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心甘情愿的做出这般姿态。
军队里以实力为尊,没人敢要逼迫自己向任何一个人臣服,所有人都不敢小瞧他,光是看精神力的等级就注定着戚谨未来的地位绝对不止于现在的官职。
哪怕是自己的上级,也从不过多的在自己面前耍上司的威风。
而现在,眼前的少年正以高傲的姿态展现自己的地位。
戚谨头一次情愿的低头。
冷漠的性情让戚谨对许多事情都怀惴着不在意的态度,他只在乎自己的职责和身后的民众。
从被帝国收编进军队开始,他此生的志愿便是在战场上发挥自己的价值。
是帝国给了他这次机会。
没人比他清楚,战场带来的危害。
民众在自己的家园里被战争困扰,片刻都不得安宁。
失去亲人的哀嚎、敌人的丑恶的嘴脸。
为了完成任务,他可以做一个下属,甚至不在意江淮对自己的折辱。
从一开始,他是看不起江淮的,看不起纨绔人形的大少爷,不认为对方有让自己记恨的资格。
现在,戚谨说不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