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们再怎么不愿意承认,这就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监控忠实地记录下了这一幕,让他们连以为是什么人为的都做不到。
不对,肯定是人为的。就算世界上有这种能力和魔法,但是能够潜入研究室“偷走”他们的实验原材料,这一定是受到了什么人的指使!对,就是这样!
实验室外也装有监控,不出意外拍到了兰芷的身影,而且还是高清无水印的,让人想狡辩都没什么办法。
霓虹方面传来的讯息上显示她曾经在每个重要实验室外都出现过——虽然是以外地游客的身份,也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但是她出现在每个实验室附近这件事本身就传达了很不寻常的信号。
现在又出现在新建的实验室外,很难让人不联想到她和这件事没有关系。
负责人刚要打电话出去,手里又接了电话,神情一变:“什么?有人举报?!好……我会传达的……好,好,我会和秦氏这边进行沟通……好的,让您费心了。”
挂掉电话,他眼神变换了好几次,最后还是下了命令:“先带着我们的设备撤,至于那个女孩,查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来历,中国有句古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大佐,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一个实验人员问道。
“……你不用管了,总之我们先撤,有什么之后再说。”领导一声令下,底下人哪敢不从?全都行动起来,终于在被彻查之前把所有东西都收好离开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人还报警了,不但报了违章建筑的警,还举报了敌特,只是后一个属于国家最高国防安全部掌管的,信息都是最高安全保密级别的,现在秦家已经被暗中调查了,而他们还不知道。只以为这只是一场小小的风波而已。
——
“先生,您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家了?”王妈听到门铃声出来开门,见到是秦文举表情难掩诧异。
“事情办完了,就提早回来了。”把外套脱下来给王妈,换了鞋子进到客厅里坐着,看看表,他问道:“他们几点放学回家?”
看得出秦文举今天心情不太美丽,王妈把东西收起来放好,听到他问话,王妈也看了一眼表,回答道:“可能还得要一个多小时,晚上您想吃什么,我去做。”
“随便做点吧。”秦文举实在没什么心情,甚至现在坐在这里他都心里油然而生一种烦躁。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原地转了一圈,然后锁着眉头,最后提着公文包上楼去了书房。
走到半道,他转过身来,犹豫一下,还是说了:“他们回来之后让……让,秦芷上来找我。”
“好的,先生。”王妈点头。
秦文举上了楼,书房的门关上,王妈想了想,又去厨房加了两盘菜。先生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虽然嘴上说随便,但是还是要好好吃一顿。
晚上兰芷回来的时候听到王妈说先生叫她上去的时候就知道,该来的总会来,他们一定是查到自己的身份了,但是她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说实话,虽然她已经站队了,但是怎么辩解暂时还没有想好。是要表明立场吗,还是装不知道,不管他怎么问自己就打死不承认?
“小姐,您还是快点上去吧,别让先生等急了。”王妈说道。
“好的,我会尽快的。”兰芷先上楼把东西放好,这才站到书房门口,下定决心,屈指敲了敲门。
“进来。”
等推开门看到秦文举那似乎是洞察了一切的眼神,兰芷就知道,他知道的应该是比自己想象到的要多——除了那无法解释的超能力,其他的一切他都知道了。
“你就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秦文举也不想把证据一个个摆出来逼问,那太浪费时间了。他端起一杯茶水喝了一口,但是放茶杯的声响却显示他的内心不像表现出来的这么平静。
“秦家供你吃,供你穿,到底有哪里对不起你的?”这也是秦文举知道这件事之后心里一直的疑问。
在知道她就是自己的女儿之后,秦家没有把人拒之门外,而是把人接到家里,还改了姓氏,好吃好喝的供着,秦家到底哪里碍到她的眼了,竟然还摸到那么深,在霓虹的时候踩点也就不说了,回国之后干脆就不掩饰了。
她到底怎么想的??
“现在,把东西交出来,以前发生的一切我都不打算进一步追究了。”秦文举一双眼睛蕴着浓墨沉沉盯着她,风雨欲来。
“啊?什么东西?”兰芷装傻。
“你知道我要什么。”秦文举突然笑起来,面上看不出阴霾,但是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平静的疯感,“要么,你把东西交出来,要么,你就会躺在实验室里,等着有人研究出怎么把东西拿出来。”
“我真没有。”兰芷脸上的冤枉不是装出来的。东西都在系统那里,说不定现在这些红红黄黄的已经到了该隐手上组装好了,她上哪去给他再变出来一模一样的啊?
她避而不谈,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秦先生知道我是怎么知道我是秦家孩子的吗?”
秦文举捏着杯子的手松了一下。秦芷是怎么回到秦家的?他怎么知道?这件事还是秦凤鸣打电话通知他们的,他们才急匆匆从外面赶回来。具体的过程秦凤鸣没有细说,他也就没有问,难道这其中还存在着什么隐情吗?
她是渔村的一个不起眼的孩子,如果没有得到什么机遇,怎么可能会知道自己是这辈子都不能触及的一个阶层的继承人之一呢?而且还有那样隔空取物的能力。究竟是谁培养了她,她被送回秦家又是否是抱着目的回来的?
这短短的沉默中,秦文举的心思已经千回百转不知道绕过多少弯,想过多少东西。他一开始对于回归的两个继承人的态度就说明他本来就是一个实打实的商人:送上门一个便宜女儿,好,将来正好联姻;便宜儿子和秦凤鸣一起给自己打工。
女儿是联姻的,所以也不需要有太多感情,吃秦家的,住秦家的,还能不为了秦家去联姻?儿子就不一样了,秦氏的发展还要靠这两个儿子,为了老的时候不被护工抽大嘴巴,还是需要一定的亲情来维系一下的。
所以当现在他认识到兰芷并不是那么简单的时候,他终于放弃了一开始的恐吓威胁的策略,开始走柔情路线了。
“小芷啊,我只有你这一个女儿,对你我不能再疼爱了。结果呢,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啊?那可是秦家的产业,你就那么举报了,还拿了人家合作方的东西,你让咱们秦家怎么和人家交代呢?那可是他们重要的实验材料。”
秦文举把这件事弱化到秦家与商业合作伙伴之间的矛盾,循循善诱:“你现在没有,好,你跟我说你到底给了谁?我去找他交涉也可以的嘛,办法总比困难多啊。”
“我也不知道。东西不是我拿的,我不知道它去了哪里。”兰芷的眼泪说来就来,充分展现出一个小女孩的脆弱和不安,“那是别人的东西吗?我不知道……那个人叫我去那个地方守着,然后让我打了举报电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想这样……”
她干脆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哇哇的,把秦文举吵得太阳穴一突一突的跳。
“好了!别哭了。办法,我们总能想得到办法的不是吗?”他虽然生了三个孩子,但是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他也只用提供他们必要的生活资料,秦凤鸣从小就能独立自主,在父母面前也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严格来说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别哭了!听我说,那你把东西交给谁了?”他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兰芷被吓得打了一个哭嗝,只是摇着头,什么都说不出来。
见秦文举还一直盯着她,快没有耐心了,才给出一条不知道有没有用的信息:“这几天,我觉得有人在暗中尾随我……呜呜呜,爸爸,我好害怕啊……”
秦文举心里一跳,他下意识地看向窗外。
书房里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窗,平时他喜欢工作完了在这里坐着看窗外花开花落,云卷云舒,斜倚听雨落,坐等煮茶歇。但是现在,看着这么大的一扇落地窗,明明窗外什么也没有,他仿佛却被什么看透,难得出现些许心慌之感。
“是谁?让你做这些事的是谁?”他问。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兰芷哭着摇头。
是了。是了。除了它,谁还能有那么大的势力,把一个小孩子扒出来送到秦家,然后指使她搜集各种消息,最后抓到了秦氏的把柄。
除了它,还有谁?!
秦文举无力地瘫软在那把铺着软垫的清式太师椅上。这一路走来太过顺风顺水,以至于他在做事时少了一开始的那份小心谨慎,被吹得多了,还真以为四大家族在这里真的能一手遮天。
他们要开始查秦氏了。
不,他们已经开始查秦氏了。
秦氏的发家史底子并不干净,早年乘着霓虹药企的东风扶摇直上,又和一位大领导勾勾搭搭有了首尾,这才稳稳列席四大家族之一。
然而近年来大领导到了退休年龄,手里的很多权力也慢慢移交出去,还没找到新的庇护,偏偏在这种节骨眼儿上出现了问题。
秦文举没想到自己会在一个瞧不上的小女儿这里阴沟翻船,看着只会哭的这个孩子,他心里难得生出戾气,可他又不敢动手。
他知道,暗处有人。
“父亲,该吃饭了。”秦凤鸣把门打开,却看到兰芷跪坐在地上,脸上都是泪痕。
他脚步顿住,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父亲急匆匆回来之后把刚放学的兰芷叫进书房里一直训诫到现在。
“这是怎么了?父亲?”秦凤鸣上前一步,想把兰芷从地上扶起来。
他不问还好,秦文举看他这样子就来气。如果不是他把人带到公司,哪会发生这种事情?他让他把国内的事务管理好,他就是这样管理的?直接把秦氏这口肥肉送到官方嘴下,生怕对方不上来啃一口??
“你还问!!!”秦文举越想越气,抬手就把自己手边的青花内梵文海石榴纹卧足茶碗就着滚烫的茶水劈头盖脸地砸在秦凤鸣头上。【注1】
这只茶碗秦文举以5000万的价格拍下,平时最是爱惜。现在随着一声脆响,茶碗碎为几瓣。他准头很好,秦凤鸣头上没有血迹,但茶水把他的额头烫出一片红印。
秦凤鸣没有说话,只是也跪在兰芷身边。秦文举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他的目光停留在秦凤鸣弓下去的背,也不知道是在看他的这个沉默的大儿子还是在看裂在地上的茶碗。
“哥,你没事吧?”兰芷赶紧膝行几步过去。
秦凤鸣摇摇头,秦文举心里的那股无名火又“噌”地一下上来了。他语气里尽是挖苦和自嘲:“哟,你们兄妹情真是感天动地,我倒反成了坏人。”
秦凤鸣摇头,只是不说话。
秦文举从位子上站起来:“行了,吃饭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他从书房走出去,兰芷看着地上洒落的茶水和碎了的茶盏,又看没怎么说话的秦凤鸣,她小心翼翼地:“哥……”
“你做了什么?”秦凤鸣眸子晦暗不明,“父亲很少这么动气。”
兰芷僵了一会儿才问:“如果我说,秦先生做了一件很坏的事,可能这也会牵扯到秦家的产业,你会怎么做?”
“这件事和你有关吗?”秦凤鸣没有回答,反而回头看她。
“……”
沉默就是答案。
秦凤鸣用手撑着从地上爬起来,没再看她。只是出门前,兰芷听到一句话,微不可察。
“再怎么样,秦家也是秦家,他也是我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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