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这惊天噩耗彻底击懵,脑子里一团乱麻,半天说不出话来。
直到老杨突然提到“赵明镜”这个名字,我才有了反应:
“赵明镜?怎么是他?!”
市里来的,外婆在我们镇上,老杨描述的情况都与李珊儿子儿子相符,
所以这个赵明镜百分之九十九就是李珊儿子,那个阴沉沉、没表情的小白脸!
“你认识赵明镜?”看我如此反应,老杨不由得好奇地问。
“认识,怎么不认识?”我咬牙切齿道。
就是拜这小鳖孙所赐,我才不得不留在谷爷爷家里,寸步难行,
才无法送林丹走过那段潜伏着危险的玉米地。
结果,林丹出事,
赵明镜这小子竟摇身一变,成了救下她性命的英雄。
简直就是讽刺又诡异!
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愧疚、憋屈,眼眶发热,表情狰狞。
老杨吓得摆着手,又后退一大步:
“孟平安,你别这副要生吃人的样子,好可怕!”
我抹了抹眼睛,沙哑着声音问:
“林丹现在怎么样了?”
老杨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还是如实回答:
“不是很好。
听说,赵明镜叫来附近居民,林玉米地查看时,
见她躺在地上,身下都是血。
一开始人还是清醒的,到医院后昏迷了,现在还在抢救,到底怎么样了,我也不知道……”
我原本就揪紧的心,此刻更是尖针猛扎般剧痛无比。
那个在夕阳余晖下向我挥手的小小身影,浮现在我眼前。
继而,与我想象中躺在医院中、奄奄一息的她重叠在一起。
我脑袋一热,再也克制不住自己,拔腿就往院子外冲。
“平安,站住!”
正当我的一只脚即将踏出院子大门的那一刻,一道苍凉的声音骤然响起。
是谷爷爷!
他拄着拐杖,佝偻着身子,出现在屋檐下,显然已经听到了我和老杨的对话,看向我的目光罕见地严厉。
我不由得停下脚步。
“那啥,没别的事,我、我就先走了。我妈还等着我吃饭呢!”
老杨看我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本来就害怕。
现在又多了个声色俱厉的谷爷爷,更是搞得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忙找了个借口,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平安,你忘了我说过的话了吗?!
在你过完九岁生日前,绝不能踏出这地方半步!”
谷爷爷见我僵在院门口,并没有返回来的意思,不由得提高声调,语气也变得愈加凌厉。
多年来,他老人家一直拿我当亲孙子疼爱,平时鲜少有对我这么疾言厉色的时候。
之所以如此,实在是形势所逼。
我本该理解他的苦心,
然而那时,我整个人正处于情绪最激动的巅峰,疯劲一上来,就跟入了魔一般,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林丹出事了!她快死了!
本来我要是能每天看着她走完玉米地,她就不会出事。
我必须去看看她,跟她说声对不起!!”
我抹着泪水,发泄般朝谷爷爷大吼。
“你出去,离开这地方,那我们多年来的努力很可能就前功尽弃了!”谷爷爷怒道。
这段时间,我已经知晓了他坚持让我待在此地的原因。
原来,为了应对我终将到来的死劫,
多年以来,除了药浴、咒诀、练武,谷爷爷还耗费漫长时间及巨大心血,
在他家地界里布下一座复杂的法阵。
一旦法阵启动,就能抵御各种侵害,护我平安。
我若是主动离开,就会失去法阵的保护。
我心里岂能不知谷爷爷是为我好?
可疯魔劲已经彻底烧昏了我的头脑,觉得自己这样子像缩头乌龟一般躲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有什么意思?
连自己的朋友都保护不了,眼睁睁看着她出事,连去医院看她一眼都做不到。
“要是必须得这么窝囊,才能活下来,还不如给我个痛快,直接死了算了!”
三个月闭门不出积累的烦躁,骤然听说林丹出事的巨大内疚,让我犯浑,朝着谷爷爷大喊,说出了让我后悔内疚一辈子的话,
“我才不会像你,同伴死了,不去找凶手报仇,就一直躲在这里,什么都不做!”
其实,喊完这些话的当时,我就已经后悔了。
这些年,我经常会看到谷爷爷一人躲在角落,情绪低落,有时还会抹眼泪。
每次逢年过节,他还会在后院摆上一桌酒菜,独自一人默默地对着桌上摆放的五只酒杯,喝个酩酊大醉。
我爸妈不敢细问,但我总忍不住好奇,上前安慰他。
看着年幼的我努力抬起小手,给他擦眼泪,他不禁心软,有一次趁着酒劲,向我透露了那段让他一蹶不振的往事。
“平安,来,爷爷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位分别是庄和风、孔贤、冬凯……
他们都是爷爷过命的好兄弟,可是……”
他抹着眼泪,逐一向我讲述着他那几个手下的模样、性格、籍贯及生平,
一直讲到他们如何在一次行动中因为他的失误而丧生。
我这才知道,原来谷爷爷并非普通风水先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
不过,我若是再追问他的真正身份,谷爷爷就会警醒过来,含糊其辞,不愿细说。
行动失误、导致手下惨死,这是谷爷爷心中最大的痛。
此刻,昏了头的我竟拿此事来激他。
我后悔莫及,正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还没来得及抬手,有人抢先一步,替我完成了心愿。
我妈,不知何时出现在院门口,狠狠一巴掌,就把我打得如同陀螺,滴溜打转。
“混账东西!
敢对谷爷爷说这样的话,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谷爷爷这些年的内疚自责,我们一家都看在眼里。
我妈很清楚,我说的话不亚于往他心窝里捅刀子,而且还是带倒刺的那种。
她真是气急了,一巴掌还不解恨,随手抄起边上放着的长扫把,劈头盖脸,朝我打了过来。
我知道自己错得离谱,万分后悔下,干脆没有躲闪,硬生生地挨了这一扫把。
这可不是室内用的那种塑料软毛扫把,而是院子里扫落叶用的竹扫把。
上面的细竹枝划过我的面颊,顿时划出三道红痕,很快就渗出一排排细密血珠。
我妈愣了一下。
其实,她非常心里疼我,
只是这一下真的被我气得红了眼。
她没想到我竟没有躲避,
看着我脸上的血痕,既心疼,又恼恨我的不争气,握着扫把,愣在原地,眼泪一个劲的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