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使走后,蔺雨潇问四耳:“似乎,你知道他们心悦之人不是你,你很高兴。”
“有时候,知道得太多了,便活不长了。”
说罢,四耳便靠在车内闭目养神。
太子殿下亲自带领一支军队前往地罗山诛妖的事情传遍了整个昌隆。
地罗山脚下附近的几个村落被四处逃窜的妖精惊扰得苦不堪言。
山高水长,路途遥远,众人行至五日,距离地罗山还有一半脚程时,便见乡野、城镇散步大量的难民。
难民多是衣衫干净完好却面容憔悴,男女老少毛发蓬乱,鞋底带泥。
入了夜,军队疲惫,存粮也不大够了。秋棠只得细细看着舆图,最后圈出了一座就近的城镇,率领部下前往落脚。
此镇名为青瓜镇。
城门口,秋棠亮出令牌,守城将士早就听说了太子巡游之事,核实了令牌,见着真人,拍响一顿马屁,便遣人带秋棠前往客栈。
太子正要带军队入城,城外老林中忽然响起孩童啼哭。
“这是怎么回事?”
守城将士道:“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地罗山附近的居民逃难到此处罢了。”
秋棠点点头,倒也没怪罪,青菜镇的县令为何没将男闽南妥善处理。
只因这两日见着多了,一座镇涌进了大量的难民,如今国库亏空,若非疫病天灾,圣上是不会批赈灾款下来的。
自然没有人愿意掏这个腰包。
蔺雨潇收到的指令是随着军队一起带着病秧子进客栈休整一晚。
太子来此的动静惊动了睡梦中的青瓜镇县令,方才衣衫都来不及穿好便跑来了。
他是个懂事的人,吩咐下属将军队的马儿拉去马厩。
蔺雨潇跳下马,扒在马车窗口,见病秧子还在昏睡。
这几日舟车劳顿,病秧子老吐血,半夜大伙睡着时,就她搁那咳得几条街都能听见,白日见她一日比一日憔悴,眼皮的青黑都要蔓延到嘴巴上了。
偏生的,她都虚弱成那样了,每日还想杀了蔺雨潇。
日日赶路,还要提防这病秧子的手段,蔺雨潇是折腾怕了,不敢与她同乘一车,干脆去处骑马了。
“望菱姑娘。”
有人唤望菱姑娘的名字,蔺雨潇下意识去寻找望菱姑娘。
接着,那人又唤一声,蔺雨潇猛然反应过来,如今自己便是望菱。
她笑着回应那人,只见那人于队伍的最后缓慢走到她的眼前,正是左使。
蔺雨潇奇道:“太子殿下不是让我们进镇歇息吗,你怎么背着大包小包,这是要去哪吗?”
话音落下,一个包子递到了蔺雨潇面前。
蔺雨潇茫然接过,听着左使说:“太子殿下让我去取些存粮出来施舍给难民。”
不论是施舍干粮也好,前往地罗山降妖也罢,就算秋棠只是想谋获人心,他确实有这资格。
本来携带的粮食是够地罗山一行来回的,但这还没到地罗山,粮食便耗费得差不多了,正是因为秋棠凡见难民,必得施舍一二。
记得此前军中有人不满,三目要靠武力镇压时,秋棠是这样说的:“诸位莫慌,想想我们行军打仗是为了什么,诸位在鹰犬阁行排除异己之事时,是为了什么,无非是想国泰民安。
如今,我们前往地罗山的事情人尽皆知,百姓们见着我们,朝我们跪拜,对我们敬重,我们不管去哪,他们都会以最高的礼数款待,但秋某有个不情之请,诸位与那些难民换位想想,若我们是难民,能否吃上好饭睡上好觉?”
他真正想说的是:难民要吃食,安然的镇民们不愿给,难民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休息,镇民们不愿意接纳。但若是官家人需要,百姓们恨不得奉上最好的。他们身为官家人,横竖百姓们会接济他们,不如将带来的粮食给真正需要的人。
蔺雨潇接过包子,啃咬一口,味道熟悉,也只觉是巧合,天底下的包子味道都差不多。
左使高高瘦瘦的个子,背了三个大包裹,其中都是些干粮水囊,他模样还算清秀,见自己袖口落了灰,连忙拍掉,对自己这一身太子麾下的制服十分爱惜,在蔺雨潇疑惑的目光中,左使嘿嘿的笑:
“这种滋味真好,头一次光明正大地走在百姓眼中,真好啊。”
他张开手,鼻尖用力的嗅了嗅,是真的享受。
从前在鹰犬阁办事时,也是知道鹰犬阁不受百姓待见的。
蔺雨潇从他肩膀上撸下一个包裹,自然的背在自己的肩头:“我同你一起去。”
这一路,安顿难民,左使是最卖力的,蔺雨潇看在眼里,此人也的确算是良善之辈。
“所以,你为什么会加入鹰犬阁,据我所知,左右使仅次于副阁主,走上这一步,费了不少功夫吧。”蔺雨潇是真的好奇。
左使道:“其实我也不想,我们兄弟二人本来在外镇卖包子,哦,我家祖上就是卖包子的,就你刚刚吃那包子,我弟亲手做的,肉馅做了处理,没个十几天,包子不会坏的。”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蔺雨潇失笑。
只听左使接着道:“当年世上不太平,正好赶上了改朝换代,我们兄弟两跟着父亲在京中以卖包子为营生,正是因为不太平嘛,宫中出事,最先波及的便是京中,父亲早料到了这一点,支我们去外地谋生。
三个月后,听闻京中出了大事,与此同时,我们收到了父亲故去的消息,于是,我们兄弟二人便丢下外地的店铺,回到京中给父亲办丧事。
回到京中老家后,得知父亲的遗体已被妥善安葬,只留下一封父亲的亲笔书。
他说他与如今的鹰犬阁阁主交好,要我们去投奔这个阁主,做些正经事,卖包子,终究不是长久之法。
我们持着信件去找阁主,阁主便将我收入麾下,提拔成了左右使。”
故事讲完,两人已来到城外老林中,果然有大批难民扎堆于此。
太子殿下已经先一步赶来,安抚好了难民的情绪,就连方才哭泣的孩子都在母亲的怀中熟睡了过去。
无需多说,蔺雨潇与左使给众难民分发起粮食来。
有人的接过吃得狼吞虎咽,有的人则是望望粮食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似乎嫌弃自己脏,一双手往衣衫上使劲的搓了搓才小心翼翼地接过粮食。
秋棠在此陪伴难民许久,临行之际,一个老妇人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来,轻轻揪住了秋棠的衣袖。
“太子殿下,您是好人。”
秋棠神色有愧,道:“我当不上什么好人,连一个住处都不能为你们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