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左右使集结了一百多号鹰犬使在京中城门口集合。
太子秋棠手握舆图,立于城墙之上,睥睨着城口众人。
“太子殿下,这是名册。”
身侧站着的三目,因无职位,暂时划分到了太子麾下,他弯腰低头,呈上了此次出行人的名册。
总共不过是百余人,全是精锐好手。
秋棠打开名册,一一扫过,时不时看看城墙下列好队的将士,这么一瞥,见到了身着灰白罗裙的背身。
不由得奇道:“四耳穿女装了?不对啊,她好像也没那么高。”
身后有道声音回应他:“本就是女儿身,着罗裙,有何不可?”
话音落下,身后人也已来到身侧,秋棠偏头看去,一眼失笑:“四耳姑娘在此处,那下方的是谁,莫不是谁家的好姑娘混进来了,此行危险,三目,你吩咐下去,叫那位姑娘回家去好生待着。”
三目自然是应声,也不走寻常路,直接就从高高的城墙栽下去,随后如只壁虎般攀住石壁,缓缓滑下。
秋棠锐评:“我还当他会相当威武地落地,这样子不大好看,回头我得同他说说。”
四耳抱胸在侧,一张死人脸已经麻木了,淡淡道:“他一向如此高调,不用殿下指导,他会自己领悟。”
“哦——”秋棠一手摩挲着下巴,见三目一把揪住那姑娘的后领,竟是想带着爬上城墙,便摇摇头,不带赞同的样子:“我说,他以后很难讨到媳妇吧,如此粗暴。不过,他倒还小,也不用太过心急。”
再如何如何的性子,都有人欣赏,譬如三目那般为人招摇处事粗暴。
反正,四耳是理解不了,拖着病恹恹的躯体,与秋棠拉开了点距离,别开了脸。
“我乃一朝储君,幼弟尚小,于权势上,他不会做我的挡脚石,朝中的大臣皆站在我的身后,但我有一点不明白,四耳姑娘,父皇重用你,你为何要请辞,而我又何时得罪过你,为何不愿意接我投下的橄榄枝?”
秋棠便是仗着如今父皇不在身边,没有人管教他,这般大逆不道之言竟敢直说。
四耳抬了抬眼皮子,死气沉沉:“能威胁殿下位置的,不在朝中,而在市井,至于我,永远不会阻殿下的路,殿下大可放心。”
一将死之人,掀不起什么风浪。
可是,鹰犬阁千人众,个个都是好手,是皇家宫廷的一把利刃。
这把利刃,能举起的人不多,四耳是其中一人,哪怕她手中不再有令牌。
但如今,鹰犬阁还是习惯性听四耳的指令。
秋棠面上笑着,手心攥紧,道:“无妨,自有些软骨头好拿捏。”
说得难听,四耳当做听不懂。
两人于高墙而立,墙上的守卫兵忽然面有异样,持着长枪,探头朝墙下看去。
“什么事?”
守卫兵看了个明白,回禀秋棠:“太子殿下,三目大人同那位姑娘打起来了。”
秋棠闻言,来了兴致,火急火燎趴边上往下看去。
见那姑娘和三目果然一边往墙壁上爬一边打斗,不由得喝彩,时不时叫这个小心、那个还手。
四耳倒是有些理解怎么几天不见,太子和三目能走到一卦了。
不多时,两道破空声响起,一股气流将墙上的守卫击退几步,风卷尘埃,迷了众人的眼睛。
晃眼间,众人定睛一看,这城墙之上,多了两人,正是那罗裙姑娘与三目。
三目满脸不服气,小刀未收,上来了还要去刺那姑娘。
“三目,技不如人,咽不下这口气也得咽下。”
秋棠一出声,三目果然老老实实站在秋棠身后去了,末了见四耳意味不明,又瞪了眼四耳。
这位方才同三目打斗的姑娘倒是颇为自在淡定,使用的武器也是一把小刀。
“你叫什么名字?”
既然武艺在三目之上,看来确实是一同赴往地罗山的同伴了,只是,方才她观名册,可未见其中有姑娘的名字。
那姑娘不卑不亢,见了太子不行跪拜礼,只略微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才道:“叫我望菱就好了。”
此话一出,四耳忽然上前,倒在望菱身上,弱声道:“国师同我说过的,我忘了同殿下说了。”
秋棠嘴角抽了抽,看着四耳装着一副就要死去的样子,道:“四耳姑娘,我并未怪罪于你,只是不知,你的身子已经到了会失去记忆的程度了,这地罗山,实在不适合你去。”
四耳点头:“不如请太子殿下做主,免了我地罗山一行。”
秋棠笑道:“可惜我做不了这个主。”
随后,目光又落回望菱身上,道:“方才姑娘与三目比试,技高一筹,十分精彩,国师的人果然是不凡。”
望菱颔首:“我乃国师的关门弟子,此行助你们降妖。”
秋棠奇道:“四耳压在你身上,你怎么还稳如泰山。”
望菱不答话,靴中的脚底都要扣地了。
虽说四耳确实是病弱之躯,但溪娘给她的这副躯体也没有好到哪去。
“那好,军中都是男儿,背扶四耳姑娘终究是不便,那这一路下榻之处,就劳烦望菱姑娘相背了。”
此话犹如晴天霹雳,望菱托着四耳摇摇晃晃,险些栽下城墙。
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太子秋棠已经由守卫兵领去下城墙了,三目也不再走捷径,屁颠屁颠地跟在秋棠身后。
身上扒着的四耳还在装死。
没错,她虽让众人唤她为望菱,但这具‘望菱’的壳子下其实是蔺雨潇。
这三日,蔺雨潇都是在四耳的府邸过的,天天为四耳熬药喂食,这便也罢了,但四耳极为挑剔,这也不行,那也不要。
一盅药讲究许多,四耳情愿不喝,半夜咳得邻居上门来骂,也要告诉蔺雨潇,那一盅,火候不对。
说到底,去伺候四耳,乃是拜溪娘所赐,给了她一堆灵丹妙药,把价钱算在她的头上,打了欠条,以望菱姑娘的性命要挟,若不乖乖听话,溪娘便不愿意治望菱。
蔺雨潇自知生魂,以此搪塞。
哪知溪娘神通广大,硬是变化出一具躯体。
要她以“望菱”的身份在此间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