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乌沉沉的雾气又聚拢在一块,慢慢的遮住了月亮,整个妓楼暗了几个度。
屋顶上一男一女缠斗在一起,两人拳脚相向,你来我往,好几次差点踩到趴在碎瓦上装死的蔺雨潇。
蔺雨潇刚从幻境中出来,还未来得及睁眼,就被两人打斗中溅出的碎瓦砸到。
真是躺着也中枪。
楼中那每日必响起的古怪曲声倒是停住了,屋檐上这两人你来我往,不知道还要打上多少个回合。
蔺雨潇只敢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偷偷观战。
打斗的那女子腾空往后一跃,立在屋檐尖上,那位置若受到攻击,很容易掉下去。
正由蔺雨潇所想,一身黑色夜行服的男子紧追而上,道:“溪娘,既然你不愿意帮主子办事,那我现在就替主子除了你。”
溪娘一腿虚搭在另一腿上,单脚站立,嘲笑一声,游刃有余地化解了那男子的攻势,那男子掌作爪状,直冲溪娘脖子,这一下抓了空,身形竟也稳得很,掉个头,又朝溪娘冲去。
溪娘眉心轻蹙,道:“找死。”
她一动不动,任由那男子朝她冲来,在那男子的手爪离她脖子只有分毫距离的时,溪娘整个人却突然凭空消失,下一瞬,却突然出现在那男子的身后,抬起脚,将那男子踹倒在碎瓦之上。
这一下打出的动静非常大,蔺雨潇合上眼睛,听那声音,摔得可不轻啊,溪娘这暴脾气,那男子不一定有得活。甚至,还可能殃及她。
溪娘踩在瓦片之上,朝那躺在碎瓦中起不来身的男子走去,一步一步,瓦片应声碎裂。
“方才我陪你玩玩罢了,还真以为自己能跟我过两招啊?”
那男子手捂胸口,瞪着溪娘。
溪娘冷哼一声,一脚踩上了那男子的胸膛,一手摘掉了男子脸上的蒙巾,蒙巾之下,面貌还算俊美,溪娘的目光一路从男子的印堂扫到下巴,看见了下巴有个触目惊心的十字疤印。溪娘来了兴致,捏住了男子的下巴,端详那十字疤印。
胜负已分,男子已经没了还手的能力,却见溪娘色眯眯的盯着自己,迟迟不下杀手,他曾在主子那里听说过溪娘此人荒淫沉溺美色,看她此刻这副模样,看来是真的了,一想到主子竟对这种人礼让有加,男子对溪娘心生恶寒,出言相激。
“怎么,不敢下手了?”
溪娘松开手,盯着男子的脸笑道:“我是舍不得下手了,留着你这条狗命还有些用处。”
“谅你也不敢杀我,否则,主子不会放过你的。”胸膛上那只脚踩得极用力,好像要把他五脏六腑一并踩出来,男子感到呼吸困难,边说边喘着大气。
对于他的话,溪娘深表赞同,挪开了脚,鼓着掌:“头一次见到上赶着做狗的。”
那男子道:“你不过也是主子的一条狗罢了,有什么资格说我。”
某处突然响起了碎瓦相互碰撞的声音,溪娘瞥了一眼那个方向,见趴在那儿的人身躯有着微弱的起伏,一张嘴翘起了轻微的弧度,收回了眼,饶有兴致的对眼前男子道:“废物,也配和我相提并论,你不过是你主子的一条狗罢了,而我是你主人用真金白银求来的座上宾,你来我的地盘撒野,就没想过,你主子有求于我,你得罪了我,你主子那儿我撂挑子不干了吗?”
男子道:“谁还不知道溪娘你,打着为主人办事的名头,受尽好处,事却没办,你这般,何时才能把主子要的人带到他面前。”
溪娘道:“怎么,你主子要死了?”
方才任溪娘怎么羞辱,男子都没生气,此刻听见这话后,眼睛突然充血,在溪娘脚底下挣扎起来,大有一副要和溪娘干架的架势。
“你胡说什么!”
“反应这么大,不会是真要死了吧,急成这样。”
他越是挣扎,溪娘脚底下就越是用力碾压,还不忘笑着出口威胁:“我今天心情好,不杀你,你若再未经允许到我的地盘上杀人,回去告诉你主子,我与他的交易便到此为止,让他自己去找什么救世主。”
那男子停止了挣扎,溪娘也才挪开了脚。
“呵,既是交易,我家主子为你搜查通天玺,你却将我家主子的事情耽搁着,我当和主子禀报你溪娘并不是诚心合作,看来你也并没有多想救出你那位故人,我可听说,那个地方易主了,躺在棺材里的人要被挖出来切成一片片赏给他的子民延寿呢。”那男子道。
溪娘的笑容凝滞在脸上。
蔺雨潇装死着忽然觉得有些冷,睁开一条缝偷偷看了看溪娘与那男子,谁知,就一眼,大为震惊。
瞬间,那男子被溪娘掐住了脖颈,一张脸涨得通红。
只听溪娘道:“你不是能说吗,你继续说啊,我倒要看看你有几条命说。”
男子一手去掰溪娘掐她的手,溪娘狞着眉,吐出一个字:“脏。”
话音刚落,男子的手迅速结冰,男子后仰着头,溪娘道:“我让你走了吗?”
两人脚下的瓦片迅速结上一层厚厚的冰,那冰蔓延到男子的小腿上,让其立刻动弹不得。
“你敢杀我?”男子费劲挤出几个字。
蔺雨潇大致猜出了先前背后暗算自己的便是这位被溪娘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男子,不过,蔺雨潇冷得直发抖,装死都要装不下去了,她在心里祈祷那男子少说几句,不要再激怒溪娘了,搞不好连累自己也死在这里。
她本就大概知道溪娘很强,但如今看到,确实如溪娘所说,自己与那身着夜行衣的男子同溪娘相比根本不在一个档次,蔺雨潇在心里感谢了一番这不怕死的大哥帮她测试了一番溪娘的实力。如此,蔺雨潇心有余悸,此前数次与溪娘对着干,溪娘没对她下手真是万幸了,不然,她还没踏上复国之路,就要先死在这妓楼之中了。
那边战斗还不算结束,男子果真为自己的嘴犟付出了代价。
溪娘狞笑着:“你想死,我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不过,你也别想好活。”
男子似有预兆:“你想干什么——啊!”
话还没说完,惨叫声响起。
旁观的蔺雨潇眼睛闪过一片暗红色,继幼时看过一次行刑场,这还是她第二次见到如此残忍的手段。
溪娘那掐在男子脖子上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抚到了他的手臂上,随着男子的话语,溪娘将他的手臂硬生生的拽了下来,伤口处淌着血,却未沾染溪娘分毫,那只结成冰的断臂被溪娘当垃圾一样随意丢掉。
那男子一张脸毫无血色,张着嘴,失了声。
“我不杀你。”溪娘强调道:“听你主子提过你,用得最称手的狗,叫三目是吧,我替他留着,世道之大,却再难寻这样的好狗。”
说罢,溪娘余光再度扫向趴在碎瓦之上的蔺雨潇,这厮偷听了这么久,一对视上慌慌张张笨拙的偏过脑袋,闭上了眼睛,继续装死。
蔺雨潇自是被那冷冽的一眼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夹起尾巴做人,溪娘现在已经杀疯了,听她与那位叫三目的对话,溪娘似乎是忌惮三目背后的人,所以不杀三目的,可到蔺雨潇这儿可就不一样了,说不定刚刚在三目那受的气还没消,拿她出气。
还好溪娘并没有察觉出来她在装死。
只见溪娘拎鸡仔一样拎起三目的后衣领,跳下了楼,不知道去了哪。
溪娘前脚刚走,碎瓦之中的蔺雨潇翻了个身,一手拍着胸脯,大口呼吸,她双腿发软,现在还觉得冷。
与林薇的合作,蔺雨潇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考虑一下了,帮助林薇,以获得关于溪娘的消息,她就算有命帮林薇,也不一定有命知道关于溪娘的事情。
方才那位三目提了一嘴溪娘的故人,就落得个断臂的下场,想来,溪娘的过往乃是她为人所不能触碰的逆鳞。
蔺雨潇手脚并用,爬到了那只断臂前,拾起那只断臂打量,那只断臂断口处犹如被利刃一刀斩下,她掂了掂整只断臂,着实有点重量,硬邦邦的,冰还没化。
不得了了,溪娘真真是一个惹不得的女人。
这断臂连血液都被冻住了,难怪没溅到溪娘身上。
溪娘此人,招惹不得。
蔺雨潇手撑着块完好的瓦,克制住腿软,站起身来。
“得逃,在溪娘情绪稳定之前,不能沦为她的靶子。”蔺雨潇想。
她强撑着发软的腿走到屋檐边上,想稳住下盘,一跃而下,背后却突然一股寒意入骨,蔺雨潇头皮都要炸开了。
“溪娘回来了。”蔺雨潇心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蔺雨潇的双腿不听使唤,怎么都挪动不了,她意识到应该逃跑,可两条腿像是被什么冻住了一样。
这么一想,蔺雨潇低头看自己的双脚,这一眼下去,还真的,自己一双鞋上都结上了薄薄的冰,鞋底也被被牢牢粘住。
身后传来瓦被踩碎的声音,那道声音离她越来越近。
瓦块崩裂声与她大概还有十步的距离,蔺雨潇心一横,直挺挺地往后栽倒,双脚被冰卡得生疼,她可顾不上那么多了,再次故技重施,选了个很蠢的方式。
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