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张伟醒来时,应该已经是第二天了,毕竟大理寺的监狱不是黑牢,胜似黑牢,整个牢房都位于地下,犯人在里面不见天日,自然也就不知时辰。
张伟之所以说是第二天,是因为狱吏来放饭了,看样子,是早饭。只不过这个狱吏并不是张伟认识的钱老五,应该是换班了。
相对于昨天的那顿晚饭,早饭就简单的多,一人一碗米粥,两个发黄的馒头,这是面粉有杂质,质量问题所导致的。
裴寂也跟了过来,在一路发放到张伟这里时,裴寂将张伟的那份米粥端起,又倒回了粥桶中。
张伟:???
啥情况,这是准备饿死我?
就在张伟疑惑时,裴寂将值班的狱丞和狱吏通通喊了过来,随后指着粥桶说道:“一人喝一口,还有他的馒头,你们分着吃了,一个也不许落下。”
在盯着狱吏们一人喝了一口粥桶里的粥,又将张伟的两个馒头掰开分食了后,裴寂才接着说道:“你们给我听好了,不要试图搞小动作,他若是出了事,你们都得跟着一起死,明白了吗?”
一众狱吏皆低头道:“明白了,少卿大人。”
张伟有些吃惊的看着裴寂,卧槽,你们大理寺的人都这么谨慎的吗,真是长见识了。
裴寂点头:“嗯,接着放饭吧。”
“多谢裴大人。”张伟接过自己的饭碗,跟裴寂道了声谢,虽然不清楚这家伙为啥要保自己,但对方也是为自己好,张伟自然是领情的。
裴寂没有理他,在照常跟桥公打过招呼,没有得到回应后,便径直离去了。他毕竟是大理寺的次官,公务繁多,可没时间一天到晚都待在监狱里。
在吃过早饭后,张伟又进入了无所事事的状态,毕竟古代的坐牢不比现代,虽然不用去踩缝纫机和上思想政治课,但也没有所谓的放风时间,并且这里还不准囚犯之间交头接耳,张伟便只能坐在牢房里发呆。
闲极无聊之下,张伟又掏出了那本《论语》,大理寺的狱吏们有一个特点,他们只对钱感兴趣,相反其他的随身物品,只要不是具有危险性和攻击性,他们都不会去管。
只不过这本书张伟已经前后看过数遍,确实没啥再翻阅的动力,因为他发现,孔老夫子的那句温故而知新,并不适合大部分人。这就像人们常说的那句,明白很多道理,却依然过不好这一生是一样的。
因为过往的先贤们,将自己用一生所领悟到的极高智慧,都凝炼于那寥寥数语之中,后来者哪怕能熟读背诵,深知其意,却依然无法拿来为己所用。
很多道理,是要等你在南墙前撞得头破血流时,再回头去看,才会发现,原来他们说的都是对的,只是当年的你还太过年轻幼稚,以为手握真理,便可凡事皆一帆风顺。
所谓的温故而知新,更多的应该还是在不同的年龄、阅历、心境之下,才能品味出,与过往截然不同的东西。
当然,也有小部分人,不用经历那些挫折和磨难,直接就可以达到六经注我,知行合一的境界,但那些人在历史上往往有另一种称呼,天才、国器。
张伟自认为他个小镇出身的学渣是没有这种境界的,但他很快就想到了,虽然他只有一本论语,但他可以厚着脸皮去跟人换书看啊。
至于是谁,那当然是隔壁的桥公,没看到人家书都多到需要狱吏去帮他晒书了,看看人家那境界,坐牢都没忘了勤奋读书。
张伟则有些犹豫,因为他有些拿不准,桥公是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虽然桥公昨晚赏了他一顿饭,但要知道裴寂可从来没在桥公这里得过好脸色,甚至连理都懒得理,你总不能说是因为裴寂长的太丑吧。
但张伟转念一想,这么个大人物,应该也不会与自己个普通人计较这些小事,无论成与不成,自己也没啥损失,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情做。
说干就干,张伟扒在牢房的栅栏旁,轻声地唤了一句:“桥公,您在吗?”
然后令张尴尬的事来了,桥公明明听到了,却没打算理他,因为两人就隔着一堵墙,在张伟出声后,桥公翻书的声音顿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状态。
张伟心里有点打退堂鼓了,但还是将那本论语隔着墙递过过去:“老先生,您那里有书吗,小子想用这本论语,与您换本书看看,您放心,我一定不会弄坏您的书,看完即还。”
桥公那边又失去了动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张伟则尴尬的伸着手臂,被其他听到动静,过来看热闹的狱友围观着,他甚至感觉自己有点像动物园里的那只猴。
就在张伟觉得胳膊有些发酸,想放弃的时候,他听到了渐渐靠近的脚步声,因为隔着一堵墙,张伟只能勉强看到一只苍老的手,将他的论语拿了过去,随后隔壁就响起了翻书的声音。
啥情况,您老都在牢房里做学问了,还能没看过论语?
张伟虽然一头雾水,但也不好冒然开口询问,在经过漫长的等待后,张伟听到了桥公的声音:“为何会随身带着此书?”
张伟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因为小子只有这一本书。”
对于这个回答,桥公显然很意外,因为在他印象里,会随身带着书的人,怎么也应该是个好学的人,怎么会只有一本书呢?
在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张伟才又听到了桥公的声音:“你识字多久了?”
“半年。”张伟想了想,给出了答案,虽然他前世读了十几年的书,但穿越到这个世界后,正儿八经的开始识字,还是在服徭役的路上,自己跟雷豹学的,算算时间,可不是只有半年左右。
桥公:“这本书,你读过几遍?”
张伟略一思索,回答道:“五到六遍。”
桥公:“子曰:宁武子邦有道则知,邦无道则愚。”
张伟先是一愣,随后很快便反应过来,桥公这是要考自己,在皱眉思考后,张伟答道:“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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