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宿宿蹲在火堆边看着药,洛元香坐在她身后,地上铺着两层毯子,却还是能感受到地面透上来的寒意。但她身上还披着秦君郁的大氅,厚实宽大的狐氅给她带来不少暖意,心里和身体上的暖。
毛领边的狐毛被风吹得瑟瑟发抖,挠着她的脸颊,又酸又痒。
她凑近闻了闻,隐约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木香,清新中夹杂着苦涩,不知道是什么香,大概是他常用的那种。
“洛姑娘,你要是困了就先睡会儿吧,药好了我叫你。”年宿宿没有回头。
洛元香目光搜寻了一圈,并未找到目标,她将胳膊从大氅中抽出来,静静看着自己的伤口。
伤口在上臂,裹着厚厚几层纱布,已看不到那个缺了块肉的血口子,衣袖从伤口处断开,几乎整条胳膊都暴露在外,伤口周围已清洗干净,但前臂上还沾着些血,是刚才年宿宿帮她包扎时不小心溅到的。
洛元香将胳膊缩回去,裹紧身上的狐氅,边起身边道:“年姑娘,我去河边洗个脸,很快就回来。”
说罢她便离开了,一点没有要等年宿宿回答的意思。
年宿宿正要嘱咐她不要跑太远,伤口小心不要碰到水,一回头人已经走远了,只好悻悻作罢。
她嘟囔着:“奇怪。”
洛元香并没有直接去河边,而是先去了马车,从自己的包袱里取了个小药瓶揣在怀里,这才踏着轻松的步子往河边去。
她沿河一路往前,远远的就看到了微弱的火光,心情突然忐忑起来,就连怀里的药瓶也隔着衣料灼热着胸口,又烫又热。
秦君郁衣衫半褪,露出半边结实的臂膀,右臂的上臂处有一处撕裂伤,三道口子血淋淋往外滴着血,是被狼抓伤的。
他蹲在河边,用冰凉的河水清洗伤口,眉头紧拧,表情愈发凝重。
生成的小火堆,火舌被风吹得摇晃,他的脸也忽明忽暗,让人琢磨不透。
前面突然传来石子被踩踏的声音,很轻。
秦君郁手上的动作停下,那微弱的脚步声随之戛然而止。
他抬起头,看向来人。
洛元香站在离他十步远的地方,火光照不到,她只身没在黑暗里,身上宽大,厚重的大氅将她整个人裹住,只露出个脑袋,一双灵动的狐狸眼盯着他,竟有几分警惕和防备。
秦君郁垂眸,没有主动搭话,继续清洗伤口。
洛元香从他眼中捕捉到了一瞬间的恍惚和温柔,她勾了勾唇,知道自己成功了。
箫云筝曾说过,她和年宿宿长得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双妩媚的狐狸眼。
但她的长相是清纯的,年宿宿是妩媚妖艳的,两人的风格更是各不相同。
两人身姿体态都相似,如今被这玄色的狐氅裹住,站在黑夜里,远远一眼,难免会看错。
洛元香知道秦君郁不会把自己错认成年宿宿,但只要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就足够了,以后再徐徐图之便是。
她提着裙摆走近,离他五步之遥。
秦君郁头都不抬,“洛姑娘方才已经体验过被狼当成猎物追捕、撕咬是什么感觉,这会儿怎么还敢一个人跑出来?”
他捧起一掌心水,浇在伤口上,血和水融汇在一起,顺着他的前臂往下淌,从指尖流回到河流中,那一点红落入河,很快便被冲淡了。
耳边水声潺潺,洛元香提裙下蹲,缩在火堆旁,红着眼眶显得可怜又无助。
“箫公子这是在怪我险些害年姑娘丧命。”
秦君郁目光平淡,眼神却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他掀起眼皮,紧盯洛元香,似乎想从她的表情中找出破绽,可她始终都是一副无辜的模样,丝毫不为所动。
片刻后,他收回目光,嘴勾往上勾了勾,略有些嘲讽之意,“怎么会,洛姑娘救了我的未婚妻,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有责怪之意。”
这话说得并不坦诚,但既递了台阶,洛元香自然不会不下。
她裹了裹身上的狐氅,果不其然,秦君郁注意到她的动作,但也只是睨了眼,并未说什么。
伤口清洗得差不多了,秦君郁用帕子将水渍擦干,拿出纱布,正要缠上,洛元香却出声阻止:“等一下,箫公子。”
秦君郁依言停下。
洛元香盈盈一笑,递过去一个小药瓶,“这是我家乡的一种专治野兽抓伤的伤药,箫公子若不嫌弃,可以用来治疗伤口。”
秦君郁没有接。
她又解释:“我家在西北方,村子在山下,祖祖辈辈都是靠打猎为生,便难免会遇到豹啊,狼啊这些凶猛的野兽,常野兽伤人的事发生,这药便是专治利爪抓伤的。”
她又将药瓶往前伸了伸,眼中满是期待。
秦君郁蹙眉,还是没有要接的意思。
就在此时,洛元香身后传来石子碰撞的动静。
秦君郁目光往那暗处看去,只见一个一身影一瘸一拐地跑远了。
他想都没想,起身追了过去。
洛元香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手中药瓶缓缓攥紧在手心,一脸不甘。
秦君郁虽受了伤,但行动自如,很快就追上了那个。
他拽住她的胳膊,急声问:“怎么了?刚才为什么要跑?”
年宿宿没有回头,扯了下胳膊想将手抽出来,她一动,他便“嘶”一声,只觉手腕被抓得更紧了,抓她的那只手却在发抖。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扭头一看,果不其然他的伤口在流血。
“这只手都受伤了,你不会用另一只手吗?”她怨气冲天地嘟囔了一句。
秦君郁痛得眉头紧拧,却笑了,“不这样怎么能让你心疼呢。”
年宿宿冷哼一声,“我可没说心疼你,再怎么说你也救了我,只是出于人道主义关心一下你的伤。”
“哦?”他尾音上挑,另一只手温柔地掰过她的肩膀,让她正对着自己,“既然这样,那就麻烦年姑娘出于人道主义帮我处理一下伤口吧?”
她低着头,没说话。
秦君郁把头往下压了压,看着她,又哄着问:“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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