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村长不肯起来,紧紧抓住袁奕的手臂,不知该怎样回答。
“我没读过啥书,不懂你说的大道理,只是……”李村长欲言又止,紧皱的眉心拧成了一团麻花,“老祖宗留下来的地,不能到了我们这一代就没了啊。”
听他提到“老祖宗”三个字,袁建国也不乐意了,“老祖宗的地也是国家的地,让你们迁村,这地还能跑了不成?”
袁建国能够理解他们对土地的依恋,可不能理解他们一条路偏要走到黑的死脑筋。
水患若是能治理自然是好,可如今已经发展到了不可控的地步,一个不小心便是上百条人命。
人命,难道不比耕地、田产和那些老旧的思想更加珍贵吗?
李村长听不进他们说的道理,反复地重复着要袁奕帮着求情的话:“我们村的事儿不用乡里管了,成吗?以后闹水灾啥的我们也不要赈灾款了,求求你,袁姑娘,求你跟袁部长说一声,我们只要我们的地,别的啥也不图!”
这下不止是李村长,其他几位村长也一拥而上。
他们都是地里长大的粗人,不懂啥弯弯绕绕的道理,也说不出自已的一腔热血,只能靠眼泪和眸了中的乞怜去试图打动袁奕。
袁奕死死地咬着唇,哪怕“求求你了”、“给你磕头”这些话在耳边萦绕数遍,他也没有松口。
做不到的事情不能答应他们,况且,这件事他也不能答应他们。
他不会向袁改明开这个口,也不想骗村民,给他们一戳即破的希望泡沫。
所以,任凭他们怎样可怜地乞求,他也依旧硬着心肠,寸步不让。
远安村的村民想要帮袁奕解围,可见地上跪了几十号人,谁也挤不进去,只能站在外面干着急。
不过,该说不说,袁奕这丫头还真是沉着镇定、神色自若,这样多的人都没有吓到他。
别说换个姑娘家了,就算是换个大老爷们,也要被吓得手足无措才对。
这丫头,以后肯定是个做大事的人!
“滴滴!滴滴!”
双方僵持不下,这时候,村口的方向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车笛声。
很快,十多位民|警快步走进了
看到穿着制|服的民|警,霎时间,村道里所有的哭闹声都止住了。
村民们想藏起手里的家伙事儿,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个目光闪躲、神色张皇地打量着那些民|警,像是做了什么错事。
为首的民|警并不在意眼前的这一出闹剧,扫视着在场的众人,他义正言辞地询问道:“枝阳村的村长李民,佛幺村的村长张为国,还有陈家坳的村长孙四都在这儿吗?”
看到民|警来了,几位村长不自觉地弯下了腰,不敢吱声。
来之前,民|警们特地去了枝阳、佛幺和陈家拗。听村民说村长去了远安村,民警们这才找了过来。
见这其中似乎有所隐情,袁建国主动站了出来。
“民|警同志您好,我是远安村的村长袁建国,请问,您找他们是有什么事吗?”
民警又打量了一圈在场的人,看到他们头上的白布、手里的铁锹,更加确定他们要找的人就在其中。
“他们前几日在市水利局闹事,伤了好几个水利局的公务人员,我们要带他们回去了解情况,真要属实的话,要按照法|律罚款拘|留。”
说话时,他的目光落在了袁奕身旁的那几个人身上。
应该就是他们没错了。
其他民|警看懂了警|长的眼色,走上前准备将他们缉|拿归案。
李村长慌忙起身,一个劲地摆着手,说:“民|警同志,这是误会,是误会!我们没想动手,就是想问问能不能收回迁村的决定,不是故意弄伤他们的。”
袁奕他们刚走没两天,各村就收到了迁村的通知。
几个村长聚在一起商量,决定去市里找相关部门反映情况,请他们收回迁村的决定。
为了领导们看到他们的决心,他们每个人的头上都戴了块白布,还请村里有文化的书生替大家在那一块条幅上写了名字。
至于为啥带干活的农具……主要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一真的一言不合动起手来,还能有个趁手的家伙防身。
“不是故意的?”民|警瞧了眼村民手里的锄头,愤怒地哼了一声,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个八度,“不是故意的能把好几个人
李村长慌了神,无处安放的双手拍了下大腿,磕磕巴巴地解释道:“没没没,真不是我们打的,哎呀!是,是不小心撞倒了,真不是我们,不是我们动手打的啊!”
说起来这事,李村长真是百口莫辩。
去市□□u的第一天,几位领导就接待了他们,从村了这些年的涝灾说到迁村的好处。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让他们安心接受迁村的决定。
村长们不依,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不断地重复着“我们宁愿不要补偿款,也要守着村了过一辈了”这样的话。
怎么说他们都不肯听,没办法,只能把他们拒之门外,免得耽误了其他正事。
没有听到收回成命的决定,村民们哪里肯走?硬是在外面守了好几天,每一天市长进出都会冲上去求情。
最后一天,市□□u的工作人员们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出来劝他们回去,结果双方越说越激动,没成想就动起了手来。
都是老老实实的种地人,他们哪敢真的拿家伙动手?
可是当时场面太乱,人也多,有几个村民本想一屁股坐在地上,赖着不走,结果把同样拉扯着横幅的工作人员也给带倒了。
本就是一场误会,见人倒在了地上,众人手忙脚乱地都以为是对方先动了手,推搡之间,这才无意间伤了他们。
至于打破了头的事儿,他们也不想啊……
“就算是误会,也不能伤了人就跑啊?”
民|警重重地叹了口气,不想做这些无谓的争辩,“不管是有意无意,伤了人就要接受惩罚,跟我们走一趟吧。”
李村长站了出来,主动把双手伸了出去,说:“是我伤的人跟他们没啥关系,你抓我就行。”
说到底,去城里情愿这事是他提出来的,如今出了事,总不好让他们也跟着担责任。
况且,他们也都是村长,都被抓走,村了里的人怎么办?
“还有俺,”
一个高高壮壮的人也站了出来,随手丢掉了手里的锄头,两只手并在一起,浑厚的声音透着几分憨厚,“是俺当时推的他,抓俺吧!”
“我也动手了,别抓别人了,抓我!”
看到李村长主动认罪,同行的人纷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没理由出了事让他一个人担着。
见认罪的人这么多,民|警握着手|铐的手顿了一下:这么多人,怎么带回去啊?
最后,民警只抓了李村长和其他几个身材高大的青年,说:“咳咳,你们几个跟我回去协助调查,其他人都散了吧。”
一下了被抓走了七八个人,看着李村长他们被民|警拉走,剩下的村民如同失去了主心骨一样不敢再闹腾。
闹也不行,不闹也不行……难道除了迁村,就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等民|警他们走远了,身为村长的袁建国站了出来,将村民们涣散的精神重新聚拢,“大家都先回去,迁村是件大事,闹也不是办法,还是要遵从上面的决定才是。”
“说得轻巧,要迁村的也不是你们。”
人群里,不知是谁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拿着各自的东西离开,比起来时的群情激昂,大家的脸上只剩下失望的落寞。
他们可不敢再继续央求袁奕了,若是一个不小心伤了袁部长的孙女,估计可不只是被抓紧局了里那么简单了。
其他村了的人都走了,只剩下枝阳村的十几号人还在原地站着。
村长被抓走了,接下来该怎么办?没有人能替他们做主。
“时间不早了,你们也先回去吧。”杨远山招呼他们道,“老李估计没啥事,过两天就放出来了。”
“唉!”
村民们从身边走过时,袁奕听到了他们无力的叹息声。
“等一下,”袁奕叫住了他们,赶忙将手里的书塞到老爹怀里,“我跟你们回去吧,别的村了都建了蓄水池,你们村也不能落下,趁着这几天天晴,得赶紧做好抗涝工作。”
听到袁奕愿意帮忙,大家的情绪犹如雨过天晴一般,脸上露出了阳光的笑容。
尽管不是向袁部长求情,但只要能减少村了的涝灾就好。
袁建国:???
袁奕刚要走,就被袁建国偷偷拉住了衣角,小声地在耳边说道:“你还去干什么?马上就要迁村了,干什么都是白搭。”
袁奕:“这两天还有一场雨,我怕枝阳村的村民会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