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二人才抬头看向对方,而后又各自看了看自己,昨天还是亭亭玉立的小公主,今天却成了一个逃荒的小乞丐模样,乱蓬蓬的头发杂乱无章的披散着,出门时的精美金钗早已不知所踪,偶尔还有三两片树叶夹在其中,俊俏的脸蛋早被糊上了一块又一块泥巴,华丽的衣服也早就失去往日的光鲜亮丽,被树枝挂破一块又一块。
“噗嗤!”秋香一时忍不住笑起来,本想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
“呜呜!”曹英却突然趴在桌子上抽泣起来,失去师父的悲伤,一夜狂奔的狼狈,到如今如丧家之犬一样的东躲西藏,一切一切的根源都在于自己一时头脑发热,没有大侠的本事却得了大侠的毛病。
秋香见状,赶忙收起笑容,从怀里摸出几枚钱币塞到摊主手中:“老板先去忙吧,我家公子第一次出门有些害羞。”
摊主离去后,秋香起身来到曹英身旁坐下,双手搂住她的肩膀,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公主节哀,统领以命相搏换的公主性命,就是要让公主你好好活下去,否则岂不是辜负了统领。”
“你见过师父?”听秋香提到师父后,曹英停止了抽泣,转首问道。
“是,公主离开之后统领就来找过我,说了一些愧对先皇的话,又夸赞了公主一番,最后说近日朝廷恐有大变,交代我一定要守护公主,将公主带到华山,远离政治风暴漩涡。”秋香据实答道。
“师父用心良苦,知我诛贼心切,定会杀上晋王府去,而晋王老奸巨猾,早已设下陷阱,师父用性命给我上了最后一课,是我害了师父。”曹英瞬间就明白了一切,以师父的谨慎性格,定然不会如昨晚那样行事,以师父暗卫第一人的武功尚且不能伤晋王分毫,何况自己刚入武者境的三脚猫功夫。
“公主一定要振作,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以公主天赋,假以时日,必然能手刃王晟和那一众叛变之贼。”秋香趁机宽慰曹英。
“师父有没有说,为何去华山?”曹英突然想到在晋王府对战之时师父也提到让她西去华山,当时不知缘由,就问秋香道。
“没有,统领只说到了华山就知道了。”
曹英发起呆来,若有所思,大颗泪珠顺着有些泥巴的俊俏脸蛋流淌。
“公主,你我二人自幼一起长大,公主待我如亲妹妹,今日咱们主仆二人踏上这逃亡路,需要改换一下身份,再置换两身寻常人家衣服,以公子称呼,只得暂时委屈公主。”秋香说罢,起身走到曹英身后,一双小巧的手开始整理她的头发。
“好,以后你我兄妹二人共闯江湖!”曹英眼神坚定的说道。
秋香简单为曹英束起一个发髻,从小包袱中取出一朴素的发簪插在其上,顿时显得精神了很多,乍一看就是一个俊朗的公子哥。
二人在摊主这儿吃饱喝足之后,从摊主那儿淘的两件寻常男子穿的粗布袍子,顺便向摊主打听通往华山的路。
出了东都洛阳往西有两条道路,一条往正西走渑池硖石关,另一条往西南走宜阳再转向西北走雁翎关,最终在函谷关外(秦时函谷关)的弘农郡汇合。摊主看她们两人瘦弱,遂建议他们走第一条道路,路上行人商队较多,相对安全一些。
二人换上粗布袍子,思虑再三后决定按照摊主的建议,背上小包袱沿着第一条路往西走去。
王晟领了晋王令后,回到晋王府,寻得画师将曹英的画像临摹数张,差人将画像贴于各城门显眼的地方,以防曹英突然折返,又从王府亲卫中挑选了五十精壮亲卫,乔装打扮一番后快马加鞭出城西去。
函谷关位于洛阳东约三百五十里处,南依秦岭,北临黄河,东面绝涧,西据高原。一条长约十数里的羊肠小道在满是沟壑的稠桑高原中径直穿过,如同一把巨斧将这稠桑原劈出一条缝隙,道窄且长,函谷关城楼就建在这羊肠小道东端的绝涧河畔,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王晟和乔装打扮的亲卫,一路趁夜潜行,不出三日的功夫就人不知鬼不觉的抵达函谷关下,简单与守将说明了情况后,吩咐手下亲卫分成两组,一组人监视着出关的行人,一组人暗中埋伏在距关口百丈的绝涧桥边,即便是来人看到检查想原路折返也能知晓,自己则与守将寻一清净地方喝酒畅谈。
以王晟想法,与其在山林间一点点累死累活的搜寻,不如抢在曹英出关前,守住肴涵古道前后两端,来个守株待兔,自己也能轻松上许多。
曹英二人断然不知王晟的谋划,依旧小心翼翼的尾随各商队,遇见有大队人马或者沿途巡逻士兵,二人迅速躲进路边丛林中,待风平浪静后再继续前行。
如此行进速度自然是极慢的,所幸秋香的小包袱中财物甚多,再加上小丫鬟的机灵圆滑,二人一路倒也吃喝富足,终在十日后才有惊无险的抵达弘农郡这一繁华城镇。
弘农郡是肴涵古道上的重要城镇,北临黄河,南依秦岭,往西三四十里就是关中咽喉之地—函谷关,经历曹魏几代英主的苦心经营,整个北方享受多年太平,弘农郡作为两京之间的主要据点,也由从前战乱时的残垣断壁发展成为今日的繁荣之地。
曹英二人一路战战兢兢的行路至此,出乎意料的从未遭到盘查或被人跟踪的情况,眼下又入熙熙攘攘的繁华之地,心情大为愉悦,寻的城中一稍有规模的客栈住下,要了好些肉菜,在房间内大快朵颐,吃饱喝足后又美美的睡了一觉,醒来后精神饱满,容光焕发,心理上逐渐放松了警惕。
“走,出去转转!”曹英下意识的说道,像是突然回到从前在皇宫的时光一般,休闲时间总是想跑出宫外玩耍。
“公子,咱们是在逃亡路上,不是在宫中。”秋香听了一阵诧异,提醒道。
曹英愣了一下,而后说道:“无妨,一路走来也没人追我们,是不是我们自己吓唬自己。”
“公子,我们还是小心为好,说不定晋王那厮又在憋什么坏主意。”秋香劝说道。
“就转悠一小会,走吧!”曹英说罢,直接拉上秋香就走。
秋香无奈只得跟随,或许是一路上自己太过紧张了吧,又或许晋王早就把他们置之脑后了吧,希望如此!
二人在繁华的城镇转悠了足有两个时辰才回来,但无意中听到的一个不好的消息让二人乘兴而出败兴而回,沿途两次听到有商贩议论,说函谷关数天前突然增加了防卫,并且只盘查出关之人,二人立刻想到那些人定是晋王府的人,沿途十余日的路程上不曾遇到一个晋王府的兵丁,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二人心中不免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函谷关上,王晟依然很有耐心的等着曹英上钩。
这日,稠桑原的羊肠小道上有两个身着华丽衣服的公子模样的少年人入关而来,为首的一人约十四五岁的样子,身形高挑,模样俊俏,眉清目秀,肤若凝脂,一头浓密的黑发在后脑处束起一个发髻,插着一只精致的发簪,一只纤细的手摇着一把扇子,扇面中间书有一个大大的“道”字,在这初春时节手拿一把折扇也算是特立独行之人。旁边跟着一个年龄略小的一点少年,同样眉清目秀,身材倒是比为首的少年要壮硕一些,走路稳中带风,手持一根齐眉短棍,棍呈紫红色,质地紧密,看上去是以名贵木材精削制成。
二人通过城门楼后看见另一边的城楼下有数名手拿画像的素衣人在挨个盘查出关之人,顿时心生好奇,发生了什么事情?
二人在前进一段距离后,悄然转身来到城门出口,在接收盘查的时候悄悄的瞄了画像几眼,只瞄见一美女头像跃然浮现于纸张之上,此人面容俊美,杏眼桃腮,乌云般的黑发上别着一根精美的金钗,赫然就是那公主曹英。
“大师兄,这画像之人生的真是漂亮!”还没有出城楼门,一旁的少年就凑上去开口道。
“小师弟,多嘴!”持扇的少年迅速收起扇子敲了他一下,吓的少年赶紧闭嘴不言。
出关走了很长一段距离后,二人才在路边幽静之地止步讨论起来。
“攸宁师姐,师父让我们下山找人,也不说找的人是谁,让我们从何下手?”一旁的小师弟率先抱怨起来。
持扇的少年往小师弟头上又是敲了一记,同时厉声说道:“你叫我什么?”
“师姐,眼下无人,放心吧!”小师弟满眼幽怨的眼神解释道。
“那也不行!”名叫攸宁的少年抬起扇子做势再次敲来。
“大师兄饶命,小弟江辰知错!”师弟在扇子落下之前赶忙拱手认错。
“这还差不多,江湖险恶,本师兄不得不以男儿身下山,避免一些麻烦,何况此次有重要任务在身,懂吗?”攸宁看着江辰小师弟真诚的样子,满意的收起扇子教育道。
“哼,明明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师姐,偏偏要装扮成大师兄的样子。”江辰小声嘟囔道。
“嗯?”攸宁见江辰颇有微词,转首怒目。
“大师兄说的是,咱们要找的人是谁?”江辰小师弟赶紧解释道,下山前师父只是交代让他随小师姐下山找人,却没有告诉他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