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谌在学校好容易等到陆禹,抱怨他们昨天走得匆忙,没有留电话实在不方便,于是互相加了联系方式。
陆禹拿回书本和电脑,看到夹在书页中的书签露出一条缀着玉珠的红绳结。于是他轻轻拉着绳结抽出书签,看到书签完好,这才重新放回书页里。
这个书签是他自己做的,到今天已经用了五年之久。
彼时他偶然拍到陆焕的一张极好照片,又不敢印出来恐惹人猜疑,于是偷偷用硫酸纸罩在屏幕上描摹。
好在他对美术有些独到见解,用黑白两色区分轮廓,最终成品呈现出了版画的朴拙质感,也依稀能看出是一位美丽少女的肖像。
硫酸纸半透明,两面都可观看。他用两块亚克力板把画封在里面做了书签,后来又加上了红绳结。
现在看看上面的少女还有些婴儿肥,和自己的年龄差是越来越明显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
拿下驾照之后,他开着别墅里闲置的跑车代步,东西就扔在副驾位置。
这时手机里,白瓷发来消息:
【陆禹哥哥,周末你打算干嘛?这周我打算去爬山哦,听说山上能求护身符,你想要吗?我帮你求一个。】
陆禹回她可以,等回国去找她拿。在年底,他打算回国跨年,算一算时间还有八个月。
煎熬且漫长。
原定两人的林芳寺之行强行挤进来一个大灯泡,白泊简心里其实很不满。
但是奈何白瓷脸皮很厚,不断地撒娇哀求,家主也心软了帮着说,“带你妹妹一起去吧,她还没去过林芳寺,陆禹也不在身边,家里没人陪她玩。”
白泊简只好同意,和白瓷一起登上了陆家等候在楼下的车子。
林芳寺香火极旺,白泊简和父亲经常来此所以很熟悉。他们一路观赏,白泊简一路给每一处上香跪拜,白瓷不耐烦地早就一个人跑没影了。
陆焕对这种地方很陌生,一来家里没有这样的氛围,二来她的全部心思也都在运动上。
看着那个恭顺虔诚的素衣青年不断地叩拜,觉得彼此实在是两个世界的人。
起初白泊简还希望陆焕一同叩拜,但是陆焕不喜,他也就不再强求。
到了山顶上,他清冷的脸上微红着,扯扯陆焕的衣角说,“我们去祈福吧。”
陆焕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看到一双期待的眼睛。
白泊简又说,
“听说很灵的。一起去吧?”
陆焕熄灭屏幕,手机里看到的内容在脑中反刍。
事情果然如她所料,沈清御已经从墨兰学院退学。
身边所有人都对她避而不谈这件事,直到今天才有个不那么相熟的人,通过邮件把这件事告诉她。
沈清御严词拒绝了其他所有联姻请求,且竟然已经切除了腺体,未来估计会永远留在沈家,成为实际的掌权人。
她心里一直很恍惚,被白泊简扯着手一直走,来到了香火最盛之处。
这里的几棵合抱之木挂满了许愿彩笺,像流苏一样在风中飘飘摇摇。
陆焕看着这些彩笺出神。
白泊简见她站着不动,只好自己去殿内上香叩拜。又抽签求问了姻缘如何,显示为上上签。
他清冷的眼中露出一丝笑意,忙把签好好装起。
大师父和他熟识的很,见到他之后,两人在殿旁交谈。
通过白泊简所指,大师父看到在树下站着看彩笺的陆焕,于是点点头,
“嗯嗯……确实是良配佳偶啊。我看此女用情专一,又出身名门,富贵逼人。未来也会是统领家族的领头人物。”
白泊简心里一阵窃喜。
“那您看……”未语脸先红。
“您觉得,我和她会有、几个孩子……”白泊简脸红得像煮熟的虾,手指绞着衣角。
大师父看着平日里冷清淡漠的弟子如今这番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缘分到了自然就会有的。这件事,还需要个人努力去修。”
他双掌合十向大师父施礼。大师父从怀里拿出两只手串,
“拿去吧,你们二人可以一人一条,保佑身体健康。”
白瓷不知何时凑过来,也想讨要一串,奈何大师父两手一摊,没啦。
于是她小嘴一嘟,又想去求签。
“想求什么?是求问和陆禹的姻缘如何吗?”白泊简笑问。
白瓷被料中了心事,有些难为情,于是立刻改变想法,“错!我要问问……财运!”
于是她也抽到了上上签。
“真服了你,这里是专门求姻缘的所在,你干嘛不去别处问财运。”白泊简不解。
“就你多嘴!”
……不然我一开始确实要问姻缘的!白瓷气哼哼的。
两人都很满意,出来找陆焕,把各自的签都给她看了。
“陆焕姐姐你快看,他求问了你俩的姻缘诶!”白瓷在一边起哄。
白泊简把纸条小心递给陆焕。
或许我该表现得高兴些,陆焕想。
但是她拿着那张纸看,什么也没有看进去,心思不受控制地飘向远方。
我的未来还会是上上签?
明明已经像断翅鸟儿一样,失去自由。而沈清御才像那只真正挣破桎梏,振翅飞向蓝天的凤凰。
这么说来,白泊简和自己确实是相称的。
白泊简看她目光恍惚,脸色不佳,原本快乐的心情也就逐渐淡去。
“你不开心吗?”他问。
陆焕收回思绪,“啊!没有。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她转身要走,突然被拉住衣袖。
白泊简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腕,戴上一只祈福手串。
“无论如何我们都是彼此伴侣。没关系的,我给你时间,”
“我愿意等。”他默默说。
“?”陆焕迟疑着。看到他的眼尾已经微微泛红。
她忽然意识到,白泊简虽然看起来一副出世超然模样,情绪看似起伏不大,其实也不过是俗世里一个身不由己的红尘客。
虽然不知他为什么对自己如此情根深种,这副模样也足以让她莫名的愧疚。
她甚至觉得如果自己也振翅离去,这只恋家的白鸽可能会就此郁郁而终,非常脆弱。
陆焕叹了口气,“谢谢你,泊简。那些往事都会过去的……”
她下意识伸手抚上他的脸颊,用拇指拭去他眼角的泪。
白瓷写好彩笺正在寻觅挂在何处,突然看到一个字体飘逸,写着“生生世世,长长久久”的泛黄彩笺孤零零挂着,于是挂在它旁边。
她觉得这两句很好,连忙跑来招呼陆焕和白泊简也去照抄一份挂上。
她迎面看到他们两个相视而立的样子,于是掏出手机拍了下来。
等他们分开来,白瓷才状若无意的过来。
“什么事这么开心?”白泊简笑着问。
“呃……”白瓷一时语塞,她回头望向那些差不多的彩笺,已经再也找不到那一张了。
“算了算了。”她挥挥手,“你俩要不也去写一个?都是大师父免费送的!”
……
阶梯教室,教授在讲台上讲课。
黄谌趴在隔壁位置托腮发呆,他此前作为分家一名闲散后代,随意学了感兴趣的音乐专业。谁知突然被委以重任成了接班人,生活变得乏味,就比如现在的这门课他如听天书一样乏味无聊。
陆禹专注得听着课,突然手机振动几下。
见陆禹不为所动,他却来了精神,捅了捅他:
“喂,来消息了,你不看看?破课有什么好听的,还不如我拉的曲子好听。”
“下课再说。”陆禹瞥了一眼,是白瓷发来的信息。
“哎哟,是你女友。这么沉得住气的吗?来,手机给我我帮你回。”
陆禹被他搅和得烦了,拿过手机看消息。
但只一秒,他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手指因为过分用力而发白。
黄谌看到了那张照片,嘀咕两句,“哟,这好像是陆焕,和她订婚对象?感情这么好?”
他突然察觉到气氛不对,目光离开手机,看着陆禹。
陆禹极力克制情绪。他用力咬着后槽牙,眼睛死死盯着照片。胃里翻江倒海,一股难以抑制地强烈情绪汹涌地冲刷着浑身的血管,几乎快把他撕碎。
怎么回事?好奇怪啊。
短短四个月,陆焕和白泊简去林芳寺祈福了?还戴上了情侣款的手绳?
他早就听说,在林芳寺求姻缘很灵。
照片上那两人手腕上各有一条红色手绳。颜色和他书签上的红绳,一样红。
神明啊,你为什么保佑他而不保佑我?
那天在林芳寺里,是不是所有的下下签都送给了我一人?
他的眼神变得恐怖异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