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眼睛,陆禹以为自己处于绿色的盒子里。
绿色,是这家医院康复科的代表色。象征新生的浅淡草色刷满了四面墙。
呼——
神明果然还是给他开了个玩笑。
他转动眼球,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在与床头平行的一张沙发上打瞌睡,手撑着脑袋,身子斜靠着靠垫。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男人突然睁开眼,和陆禹视线对上,瞬间睡意全无。
“小禹,你醒了?!”
他连忙过来查看,又把他露在被子外的手臂塞回。
陆禹暂时还无法开口。他发现何昕苍老了很多。
“是陆家亏待你了是不是?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偏偏要寻死!”何昕哽咽起来。
“你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熬过来的?我就你这一个孩子,你死了我今后还指望谁?!”
“我打算把那别墅卖了,折点钱把你的自由裁决权赎回来,往后,咱们爷俩自己好好过——”
陆禹看着他的眼睛,连连摇头表示反对。
“你不同意?!为什么?”何昕情绪激动起来,他把陆禹的胳膊从被子下拿出,把袖子一撸,几个青紫狰狞的咬痕伤疤出现在眼前。
“她就是这么糟蹋你的!你可是alpha!哪怕是伴读,也绝对不应该受这种虐待!”
“是……我……自愿,的。”陆禹声音沙哑微弱,努力辩解。
何昕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父亲……,我、真的。是自愿的、我,实在是,太爱 …她了。”
泪水逐渐盈满眼眶,他变得如同新生的幼鸟一样脆弱无助,目光凄凉无比的望向何昕,
“所以……我该,怎么办?父亲?”
何昕也不禁湿了眼眶,语气愤然,恨铁不成钢,“原来那封信真的是你写的。我一直认为是陆家捏造的。”
“能怎么办?你现在不仅活下来了,还分化成了alpha。分化等级评级为:b级。”
“……你们不可能的。”他幽幽地说出这句话。
真是个天大的玩笑。
“为什么、我不能成为omega,为、什么他们,要…救活我!”陆禹呼吸急促,身体在被子下挣扎起来。“现在这样,还有、什么意义——”
“住口!”何昕一把用力捂住他的嘴,“不准再说这种胡话了!”
“听话,小禹。人的一生长着呢。你只是糊涂了一回,往后好好活,找个omega,诞下后代,事业有成,这才是正事。”
“好好跟陆家道个歉,说都是激素导致你情绪失控产生错觉。你一个alpha不可能对另一个alpha产生感情,你还要在社会上立足的啊……”
“……”陆禹不再挣扎,只是双眼不断流出泪来,汩汩流淌,很快就把枕头打湿。
何昕突然意识到,这孩子和自己一样,对感情都有一种偏执的执着,这种挫折感他也感同身受。
因此,他知道自己劝不了他。
“听话小禹,等你羽翼长好了,你才能拥有自己想要的东西。陆焕,甚至整个陆家,都不在话下……”
他压低自己的头,凑到陆禹耳边低声说。
羽翼长好的时候……
于是雏鸟忍不住开始希冀那一天。
他不再自怨自艾,绝望的眼眸中点起一簇小火苗。
阴暗的地下黑市。
“啊不是——他真的这么做了?我卖给他药品的时候,其实也不确定他真敢给自己用来着。”632号铺的掌柜目瞪口呆,伸出一只手指挠了挠鼻尖。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明明你认识他,也认识我的。”何昕黑着脸低吼道。
掌柜有点不乐意了,虽然他从何昕父子俩身上赚到很多钱,但是他对客人永远一视同仁,谁也不惯着,
“拜托,我又不是他的监护人,也没有义务告知。毕竟我们很重视顾客的隐私。他为什么这么做,你又为什么不知道,当然要从你自身找原因喽!”
何昕被他怼的哑口无言。
“不过——你说他对同为alpha的人产生感情这事,嘶,怎么说呢,”掌柜有点犹豫,他翻开一个又重又厚的笔记本,翻到某一页,停下,手指着一个手绘的表格,
“我们的市场反馈也有一些。”
何昕凑过来看,发现表格里第一栏是人的化名,长长一串一直写到此页底部。
第二栏是年龄,第三栏是分化类别/等级,第四栏是健康状况,第五栏则是性偏好异常与否。
他先从第三栏往下看,三分之二分化成顶级beta,离alpha一步之遥。三分之一分化为低阶alpha,也有仍然分化成omega的,只不过是极少数,可以忽略不计。
第四栏健康状况里,大多数良好里掺着几个诸如“心脏病/肿瘤”之类的字眼。
第五栏,在一串取向正常里,他着重看了异常标识所对应的信息。
无一例外都是alpha。但并不是全部如此。
他抬头看向掌柜。
掌柜笑着把笔记本摆正,抽出一支钢笔开始在上面誊写,
“如你所想。用药后成功分化为alpha的人里,有一部分确实会产生这种异常。有认为这可能是胎儿初始激素所决定的,即先天可能曾是omega性别。”
钢笔在表格最后飞舞,写上了化名,性别和取向偏好异常。
何昕看得出这是在补充陆禹的数据,一阵气闷。
“如果从小接触到alpha的信息素,尤其是s级这种强悍的信息素,更容易诱发出潜在的先天偏好,他会像一个普通omega那样为顶级alpha的基因疯狂的。”
何昕两眼发直。
“s级alpha……”
陆禹陪着这样的alpha从小长大。
看到何昕失魂落魄的样子,掌柜连忙开解,“没事,至少他们的生育力是好的。只要能接受omega的话,生十个八个也不是问题啦~”
何昕没有接话,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接受别的人?他明白,如果是陆禹的话,这是不可能的事。
他的心沉了下去。
一切都像是命运冥冥之中的安排,而陆家母女正是他们父子俩的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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